他们在飞扬的雪沫里齐齐支起脑袋,像一排排迎着太阳的朝阳花,看向被世子抱在胳膊肘里如玉似雪精致的少女。
见她一脸稚气却带着倔强,是一个死不服气、如何也要认真挽尊的模样。
扑哧——
人群中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像是没能被抑住的笑音从嗓子眼里出逃。
彻底出卖了这个严肃的氛围。
那几十号人的脸肉眼可见变得有些微妙,特别在那容易堆起笑纹的嘴边,都有轻微的抽搐。
池虞眨了眨眼,还没发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问题。
霍惊弦首先转头,低低笑了出来。
“你们都起来吧。”
然后那几十号人就都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池虞被霍惊弦笑得发抖的身子都震懵了,然后才静下心回想了一番刚刚自己的话。
如果这个错误不是出自她的口,兴许池虞也能笑得如他们一般开心。
但是如今她只能尴尬一笑,然后破罐子破摔,扭头就把脑袋埋到霍惊弦的肩上。
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藏到他们看不见的方向。
逃避面对,能奈我何。
池虞心里气哼哼,也并没有察觉自己举止有什么不妥。
但是霍惊弦却察觉到脖颈处像是被什么擦过,柔软得像一片雪吻过他跳动的脉搏。
微凉又绵软。
那触感从他的颈脉一路被送往他跳动的心上,一片雪花慢慢在降落。
却一时激起千层浪。
霍惊弦微微转头,脸颊旁是她乌黑蓬松的发丝,扫过他的脸像是以前策马穿过芦苇丛,被那毛绒的穗子拂过,有些痒痒的。
霍惊弦嘴角扬起笑,眼睛也微微弯起。
又倔强又爱哭。
又勇敢又怯弱。
她就像一个玲珑八角匣,从不同的面打开,总能发现不一样的色彩。
无论是什么颜色,都是最浓烈的。
她是如此生机勃勃,像是一颗还没风雨拍打的种子,正在奋力的往上生长。
霍惊弦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一个安抚孩子的举动,在此时却无端让人想到了宠溺二字。
池虞背脊瞬间挺直,却又用力把他脖子抱得更紧了。
此时此刻,那些让她窘迫的笑声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笑就笑罢。
她在这个人的怀里,忽然觉得天下万事都无所畏惧了。
池虞刚闭上眼,忽然就脑子一抽,想到了一个她忘记许久的人,“柳秀灵!”
“什么?”
池虞连忙把身子直了过来,指着她滚落的方向解释了一下她和柳秀灵一同落难到走散的事情。
霍惊弦神色瞬时就变了。
刚刚还未来得及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没想到期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还在他的地界范围里,差点,就连抱起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霍惊弦几步走到翻星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架住她的胳膊把她放在马鞍上。
虽然他身上有伤,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池虞见他将自己举高抱上马也是轻而易举,两手也丝毫没有因为肩胛骨的伤口有所停滞。
她便信了那伤真如霍惊弦所言,一个小的旧伤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一把拉住他还没放下的手,“你要去救她了吗?”
霍惊弦知道她和柳秀灵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该是介意他们之前曾经定有婚约,但是此刻他却不能因此避嫌。
所以他反握住她微凉的手,看向她的眼睛问道:“你信我么?”
池虞毫无迟缓地一点头。
霍惊弦扬眉一笑,放开她的手,拉住马鞍翻身上马,稳稳落坐在她身后,手往前一环扯过缰绳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第59章 叫嚣
雪地上马蹄留下的印记还没被新雪覆盖。
他们正是循着这些印记追去。
池虞裹在披风中, 只露出一双眼,但就这般也觉得那扑面而来的风夹着冰渣雪粒,冻得她不由眯起眼。
她来时用尽全力跑过的距离在千里良驹的蹄下不过是一炷香的长短。
这一路没有看见柳秀灵, 但是路边已经倒下几具尸体,都是那些追她而来的北狄人。
显然是被挞雷几人追上, 割断了脖子,殷红的热血流淌在洁白的雪上,十分突兀。
原来平日看起来傻憨憨一样的人,拿起来刀也能这样心狠手辣。
虽然北狄是敌, 可是这般非我族类, 见者就杀,让池虞心里也有些不知滋味。
就好比北狄人见了大周人就是不怀好意, 而乾北军见了北狄人也是赶尽杀绝。
两族之间已经全没有同为人的任何情谊, 只有你死我活。
“我们和北狄人还要打多久的仗?”
在风声中, 她的声音也被吹得细碎, 但是霍惊弦还是听见了, 他收拢手, 以为她是害怕看见雪地里躺着的尸体,女子多怜悯, 见不惯别人生死也是正常。
“直到他们再无力侵扰大周为止。”霍惊弦所言, 就是定北王曾经的夙愿。
这可能就是他们霍家为将为帅,最大的愿望,愿故土永安宁。
他们或许不是大周最忠心皇族的,但是他们却是最忠心大周的。
“和亲, 不是也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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