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他和裴雾都好奇叶芷的用心。
叶芷屁股离开椅子,用手理理身前的衣衫,隔着几步的距离,跪到了常青的对面。
常青:“夫人这是……”
裴雾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叶芷,恍若不认识她一般。
看着黑不溜秋貌不惊人,行事说话却越来越令他刮目相看。
叶芷道:“常公公,这里没别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是烧火婆子不假,可现在,的确是皇上金口玉言指定的王爷侍妾。我知道,我年龄比王爷大,貌丑,哪怕王爷心智有损,我也是不配的。”她用指尖挠了挠头,无助地叹了口气,“可已经这样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你无亲无故,我被家人发卖为奴,即便是有亲人,恐怕也聊胜于无。”她眼睛望着银两方向,“银两固然是好东西,可,我也是用不上多少的。”
她视线转向常青,“常公公,我不认识什么人,你是王爷的近侍,我只能求助于你了。三日后进宫,我恐怕是凶多吉少。皇上虽当众许我身份,想必心里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碍于我救驾有功,不能立马赐死我吧。现如今皇后听了春羽姑姑的撺掇,更不能饶了我。我心里明白得很,若是没什么变数的话,三日后便是我的死期。”
叶芷语调冷静地分析,“皇后随便找条理由便能将我打发了,是不是如此,常公公?”
常青没想到一个烧火婆子能有如此冷静智慧的头脑,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丝敬佩之意。裴雾眼神转圜,似是也在考虑她言语间的合理性。
常青问:“既然,既然夫人如此想,那,奴才又能帮助你什么呢?”
她面对的可是皇后,他只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奴才。
她甩出一千两给他,他就有法子救她了?
叶芷摇了摇头:“我不知常公公能否帮到我,常公公收下此钱,没必要有什么压力。我若是活着,咱们好好相处便是,若是死了,你更可以安心。”
常青越听越糊涂,“夫人能说得更明白点儿吗?”
叶芷发出长长的叹息,双手摁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我都说了,钱对我来说,无甚大的用处。你在眼前,便分你一半。万一遇到个什么紧急情况,若是常公公能搭把手,便搭上一把,若是不能,也无碍。”
说来说去,没什么必须要常青出力的地方,但又执意要把银钱给他。这一千两于她的用处,应该是买下了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吧。
诚如她所说,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收下银两的常青不会旁观,起码会助她一臂之力。
常青跪着没敢动,惶恐不安的眼神瞟向坐在那里的裴雾。
裴雾老僧入定般地坐着,看向叶芷的眼神已经收回,保持懵傻的状态看向地砖。
良久,在常青求救般的眼神中,他缓缓地,缓缓地,点了下头。
常青舒口气,拍拍衣服站起来,爽快无比地答道:“既如此,谢夫人美意,奴才便收下了。”
他力气大,一人之力竟搬起了一箱子银钱,叶芷忙帮他打开了门,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没多久,常青去而复返,叶芷让他把余下的箱子搬到墙侧一角,拿出五十两银子之后,将箱子挂上了锁。
她把五十两银子递到常青手里,常青受宠若惊:“夫人,您给得已经够多了……”
再拿,他都不好意思了。
叶芷笑,“这些不是给公公的,是让公公帮忙采买些东西。”
常青有些尴尬,“夫人请讲。”
叶芷,“首先呢,麻烦常公公去药房里买点儿上好的伤药,送到春羽姑姑屋里,她受伤,也非我所愿,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最爱惜容貌,希望她身体早日恢复。”
常青向叶芷投去佩服的眼神,“是,夫人。”
坐在桌前的裴雾默默地听着。
“另外,请裁缝上门,为我做几件衣服,”叶芷看看自己身上并不合适的衣裳,“不用多华贵,合适就好。”
“好的,夫人。”
叶芷:“再有就是,”她指挥常青,“你找支笔,记下。”
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让常青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说道:“有就买,没有就算了。”
常青奉命去办。
常青去采买东西,裴雾便归叶芷照顾。
叶芷斜眼一直呆坐着的裴雾,无声地叹气,“老让你坐在这里也不好,不是喜欢钓鱼吗,我送你去钓鱼。”
她找来他的渔具和凳子,先送到了外头的湖边,然后跑回来,扶着他的胳膊出去。
其实裴雾和常青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走路弯腰驼背,跟傻子无异,但走路时,是不需常青扶的。
可到叶芷这里,每回两人一同出去,她必挽着他的胳膊,似乎害怕他到处疯跑。
小心将他扶到湖边,叶芷把他摁到凳子上坐好,把渔具递给他,“需要我帮忙么?”
裴雾握住渔杆,但并不动作,眼神瞟向挂鱼饵的地方发怔。
叶芷停了会儿,看看他的眼神,再看看空空如也的渔杆,恍悟,“哎呀,缺鱼饵你早说。”
她转身,溜溜达达走进草丛里,眼神瞟到一条蜿蜒爬行的小虫,她眼睛一亮,“有了。”
两只手指伸过去,捏着小虫就走了回来,她动作略显笨拙地将小虫挂到渔杆的钩子上,拍拍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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