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之景尽收眼底,宫中各处都摆上了菊花,画像气簇簇席卷而来,让人心情愉悦。
我扭头往后看,乳母此时抱着睦儿,正高兴地指着飞檐、琉璃瓦给他看。
“娘亲。”
睦儿两只小胳膊伸向我,奶声奶气地问:“要去哪里呀?”
我身子实在是重,抱不了他,便用指头轻刮了下他的小脸蛋,柔声笑道:“咱们今儿要去见爹爹,记得娘亲给你教过的诗吗?”
“记得。”
睦儿几乎没想,脱口就背:“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哎呀,小木头真棒。”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瞧见他唇角又流出涎水,忙用帕子帮他擦。
谁知这小子胳膊忽然伸向前边,惊奇扭头,对我道:“哥哥。”
我一怔,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
此时从花园子的假山洞里走出两个男子,为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清秀文弱,正是齐王李璋,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小太监,手里提着个鸟架,架子上蹲着只通身雪白的红嘴鹦鹉。
李璋明显花心思捯饬了番,身穿墨兰色锦袍,襟口别着朵茱萸花,他面上冷冷的,眉宇间显然凝着不开心,但唇角却强咧出抹笑,他斜眼瞅向身后的小太监,问:“都教会了么,别到时候在陛下跟前出丑。”
“放心罢王爷,您瞧好咯。”
那小太监眉飞色舞地冲着鹦鹉吹了声口哨。
果然,白羽鹦鹉学人说话:“圣躬安、圣躬安。”
瞧见此,我摇头浅笑,原来李璋弄来这么个有趣玩意儿,去讨他父亲欢心。
忽然,那白羽鹦鹉扑棱着翅膀,骂道:“小畜生、小畜生。”
我一愣,差点笑出声,回头一瞧,云雀和秦嬷嬷等人也在忍笑。
我也没在意,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此时,我看见李璋猛地停住脚步,这少年脸色变得极差,缓缓地扭过身,瞪着那小太监和鹦鹉。
小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把鹦鹉架子放置在地上,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带着哭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头几日奴教它说话,哪知它死活不张口,奴气急了,骂了它几句小畜生,没想到它竟给学了去。”
“混账东西!”
李璋愤恨地踹向那小太监的心窝子,怒道:“脏了口的东西也敢擩给孤,若是这畜生在陛下跟前辱骂,岂不是连累了孤?王八羔子,竟然想害孤!”
说话间,李璋左右看了翻,见没人,倒是没打那小太监的脸,只是用脚踹,只见李璋恶狠狠地瞪向白羽鹦鹉,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鹦鹉的圆鼓鼓的头顶,忽然一手抓住鹦鹉的身子,另一手抓住鹦鹉的头,竟活生生将那鸟儿的头给拧了下来。
我下意识去捂睦儿的眼,发现云雀早都用手虚按住睦儿的脸,不让孩子看。
我接着往前底下看去,此时,李璋把那鹦鹉的头扔在小太监面前,他两指从袖中夹出条帕子,斯条慢理地擦血手,淡漠道:“给孤把鸟头吃了。”
那小太监手颤巍巍地伸向那鹦鹉的头,谁知鹦鹉忽然动了下,小太监身子瞬间抖如筛糠,连声求饶:“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吃!”
李璋低声喝命。
我实在看不下去,原本想出声解救下那小太监。
可转而一想,若是李璋发现我瞧见他行凶,恼羞成怒了可怎么好?这小子之前没少在他父亲跟前哭诉害怕我容不下他,若是转头去告我黑状,我可吃不消。
罢了罢了,今儿进宫高高兴兴赴宴,还是不惹事的好。
想到此,我忙转身,刚要暗示嬷嬷们先退到回廊尽头的角门外,谁知底下忽然传来那小太监惊讶的呼喊声:“元妃娘娘,奴、奴叩拜娘娘安。”
这下好了,想躲都躲不了了。
我慢悠悠地转身,垂眸往底下看,发现李璋这会儿亦仰头看我。
这少年看我的时候特别平静,可眼里却明显含着股怨毒,他忽然笑了,躬身朝我见了一礼,挥舞着手中那条带血的帕子,朗声问安:“原来是元娘娘和五弟啊,儿臣失礼了。”
我莞尔,手隔空虚扶了把,目光刻意避开那鹦鹉的尸体,笑道:“睦儿顽劣,溺了一裤子,本宫正忙着带他去换衣,不想碰到了王爷,想来王爷还忙,本宫便不打扰了。”
“呦,五弟这小家伙都一岁半了,还尿裤子啊。”
李璋摇头无奈一笑,侧身,胳膊朝前伸去,微微躬身:“既如此,元娘娘便赶紧带他换洗罢,待会儿父皇还要带后妃群臣登高、喝菊花酒呢,娘娘莫要误了吉时。”
“好。”我微笑着点头,大步朝前走,低声问秦嬷嬷:“方才睦儿没看见那脏东西罢。”
“没看见。”
秦嬷嬷紧走几步上前,扶住我的胳膊,忙道:“得亏云雀丫头及时捂住了睦儿的脸,没看到。”
言及此,秦嬷嬷摩挲着我的背,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娘娘受惊了,从前老奴在勤政殿伺候陛下的时候,所见所闻的大皇子是个温厚怯弱之人,不想今日竟瞧见他……估摸着那事对他刺激太大,娘娘,咱们以后可千万要小心,这孩子坏起来,可比大人要可怕得多。”
“嗯。”
我皱眉点头:“惹不起躲得起,咱回去后更要加紧约束府里人,以后遇到齐王及其随侍,绕着走,而今眼瞧着陛下宠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