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今儿密探来报,说是萝茵昨夜宿在澄心观,她屋里隐隐发出男女那个的声音……”
我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后头得知萝茵和张韵微去丽人行,我就多留了个心眼,跟着去了。公主排场依旧很大,提前将丽人行清场了,并让自家的侍卫团团守在外头。我偷摸去了暗室,听到她俩的闺房私聊,应该是澄心观里有一条密室暗道,供公主和那个叫小宝儿的男人私会。”
“小宝儿?”
李昭冷冷地疑惑了声,指头点了下我的膝头:“接着说。”
“听公主的言语,她和小宝儿私会有日子了,那男人是朝中官员的庶子,模样俊美,已经成亲,而且……”
我观察着李昭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而且公主身上似乎有了,她俩现而今商量着怎样名正言顺地把孩子生下,公主说是要与驸马同房,以后给孩子求个爵位。”
“不知廉耻!”
李昭鼻孔发出声冷哼,他眸子逐渐变冷,拳头握住,斜眼看向我:“能让你不安,想必不仅私会这么简单罢。”
我点点头:“你知道的,璋儿这些年常去澄心观瞧韵微丫头的,若是有密室的话,说不准……”
“说不准他兴许和张达齐早都接触了。”
李昭替我说出这句话。
我抓住他冰凉的手,半晌没言语,叹道:“今儿我在丽人行密室还听见,韵微那丫头言语刺激引导萝茵,想要对睦儿不利……”
“她敢!”
李昭愤怒地打断我的话,他蹭地一声站起,双手背后,在屋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什么。
“胡马,进来!”
李昭高声将外头守着的胡马唤进来。
胡马躬身进来后,扫了眼满屋狼藉,忙反手关上门,踏着小碎步上前来,忙搀扶住了李昭的胳膊,心疼劝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李昭推开胡马,皱眉细思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嘱咐:“明儿给驸马传旨,说是朕写了一副字,让他代朕跑一趟江州,亲手交到朱九龄手里,请大师指正一番,暗中让人叮嘱朱九龄,挽留留驸马至少一个月。”
李昭急速转动着扳指,继续安排:“给抚鸾司黄梅宣朕口谕,让她暗中派人查澄心观方圆三里所有人户,盯紧公主、齐王、张韵微的动向,看他们都和谁往来,有没有派人去洛阳。公主这几日必定会出入道观,看严实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朕将她那奸夫挖出来。那个叫什么小宝儿找出来后,直接杖杀,张韵微收入扶鸾司内狱,不必留情,狠狠地给朕审问一番,问清楚她老子到底有没有回京。对了,待会儿去齐王府宣旨,让齐王来一趟这儿,朕要同他说几句话。”
胡马知道事儿大了,他是聪明人,登时倒吸了口冷气,与我对视了一眼后,忙退出办差去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走上前去,搀住李昭的胳膊,柔声劝他:“只不过两个丫头片子过嘴瘾罢了,谅她们也不敢对睦儿怎样,且睦儿跟前全是最精锐勇悍的卫军,常将军和路大人都跟着呢,没人会伤到他。”
“嗯。”
李昭眼神依旧冰冷。
蓦地,他苦笑了声,低头看我,疲累地问:“妍妍,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抬手,轻抚着他鬓边的丝丝白发,心疼不已:“你不过是长了几根白头发,才四十出头而已,瞎说什么呢。”
我鼻头发酸,拍了下他的屁.股,强笑着冲他撒娇:“你昨儿还不是龙精虎猛的,把我折腾了个半死,这体格儿可不比当年差啊。”
李昭苦笑了声,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倏忽间,两行浊泪就下来了。
“你不用安慰朕,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李昭长叹了口气,怔怔道:“这两年朕已经感觉到力有不逮……想年轻时,朝臣、卫军、后宫、天下尽在朕的掌控之中,看一夜的章奏都不累,大抵少年时心机消耗太多,算计太过,伤了天年,人到中年已经力竭不已。这些小东西在朕眼皮子底下搞阴私事,朕居然察觉不了,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胡说什么。”
我手按住他的唇,嗔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那扫六合的秦皇身边不也有个赵高?汉武晚年不也听信奸佞,逼死了卫太子?况且你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新政,选贤举能、轻徭薄赋,朝野内外谁不赞颂你文宣帝?你只是将更大的精力放在朝政之上,顾不上这些阴暗的死角罢了,哪里就老了,再这样讲,我就生气了。”
李昭一把将我环抱住,叹道:“妍妍啊,若是这些年没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想必,朕活不了这么久。”
“你还说!”
我恼了。
“好好好,不说了。”
李昭苦笑了声,俯身吻了下我的头顶。
……
哪个皇帝不怕年华老去?
又有哪个有为皇帝丝毫不惧臣民和史书对自己的评议呢?
慧极必伤,少年的他心机用甚,近三十年来从未敢有一日懈怠。
当年三王之乱逼他差点走上绝路,我难产而亡更逼得他一夜白头……到如今,他身子真的不太好了。
有时候我在想,倘若睦儿再争气些,赶紧登上那个位置,好让我把他带走,去过几年清静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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