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弟谢庭星, 年纪还小,突然面对家庭变化有反抗心理, 他能理解, 调皮捣蛋也没关系, 大家处久了会处出感情来。
可惜他学业繁忙,母亲为督促他上进有出息,替他求了有名师坐镇的书院,离家甚远, 来回一趟不容易,很多打算来不及做, 但他仍然相信, 未来很长,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 去掌控。
而谢庭月,是家里唯一的异数。
他已成年,在前头嫡妻教养下长大,不接受带着孩子进门的林氏,各种反抗挑衅,一点也不讨喜。
作为林氏的儿子,谢庭日看了太多母亲的眼泪,听了太多母亲无奈的劝诫,但他能怎样,还能杀了谢庭月不成?只能劝母亲好好相处。
母亲那么好,那么温柔,日子长了,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谁知母亲不知做了多少努力,这谢庭月就是教不会,处不熟!
远处传来春雷闷响,阴云翻滚,绵密小雨又淅沥沥下了起来。
谢庭日觉得,这阴雨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阴郁,难堪,烦躁。
谢庭月一句清脆响亮的‘不’,几乎掀起了他内心所有怨忿!
“谢庭月,你敢再说一遍!”谢庭日声色俱厉,指着身边的位置,“你给我滚过来!”
谢庭月仍然坚定的回:“不。”
不过这次他多了一个看谢庭日脚下的动作,给出了一个十分诚恳的理由:“太脏。”
谢庭日低头看了看脚下。
确实……很是泥泞,他的鞋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但他怎么感觉这句话都有点不对,就像不是单单说这个地方,还攻击了他这个人。
脏!
谢庭日气得跳脚,指着谢庭月的鼻子骂:“堂堂七尺男儿,不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知君子德行正身操守,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敢在兄长面前如此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
谢庭月看着暴怒的谢庭日,一度感觉很神奇。怪不得林氏把儿子护得死紧,从不让谢庭日上前参与斗争,是怕坏事丢人吧?
那么聪明狠辣的人,生养出这么个儿子,可真是遗憾。
思绪转动中,谢庭月看向谢庭日的眼神渐渐怜悯,总感觉……这人未来一片雾霾,并非自己本身原因,他怕是会被那‘多思多虑’,‘做一切全部是为了儿子’的多事娘给毁了。
在侧围观的萧家族人也一脸迷茫,这不是……我们萧家族里的事么?怎么变成别人家兄弟内讧干架了?
柔姑娘也小嘴微张,连嘤嘤哭都忘了,一脸不可思议。
那边谢庭日见谢庭月不还嘴,以为是对方怕了,气势更足:“以为嫁了人就万事大吉,仗着楚家看重,我们就收拾不了你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为兄现在就替父亲教训你——”
他一边骂,还一边气势汹汹的撸袖子。
谢庭月还没任何反应,楚暮就懂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秦平上前。
秦平向来懂主子心意,尤其护夫人的时候,当下就很懂的叉起手,‘啪啪啪啪啪’——按的关节直响,配上气势足足的步态,打手架式再明显不过。
谢庭日立刻止住脚步,脸色涨红,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声息全无,连喘气都不会了。
所有人注视下,这位上一刻还气势汹汹要教训人的兄长,下一刻就突然停住,捂着脸后退,一直退到最后方,被人群牢牢挡住。
所有人:……
更迷茫了。
这位是人来疯还是癔症了?
别人还没动呢,他就捂着脸装脸疼了,是笃定别人会打脸么?
关键你不是特牛气,特理直气壮?这么退了,脸呢?
大家开始‘嘘’的起哄。
谢庭日怕挨揍,缩在后边装死,怎么都没冒头。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切身体会过的,那个楚暮真敢不敬大舅兄!那个秦平真的揍人特别疼!
萧云峰就不一样了,听到楚家两个字,瞬间愣住。
谢庭月一直留意观察萧云峰,对方表情变化虽只有一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看来,对方对楚这个姓氏很敏感,绝不会没半点预料,毫不知情。
“抱歉,打扰了,”谢庭月大大方方的上前自我介绍,“我姓谢,家中行二,名庭月,这位是我夫君,京城楚家大少爷,楚暮。”
楚暮仪态端方,微笑着打招呼:“初来乍到,冒昧叨扰,还望见谅。”
“萧云峰,忝为萧氏家主。”萧云峰颌首,目光迅速在楚暮和谢庭月身上转了一圈。
有观察,也有斟酌思考。
甚至还有紧绷,提防。
谢庭月于是更加相信,对方心有思量。但他并不在意,既然心中有计划,照着来就是了。
他往前一步,站姿端雅,眉目清隽,一派自信安然:“其实在我看来,你们的争吵十分不必要,很好解决。”
一边的萧温书顿时急了:“你又是哪棵葱!我萧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他不急不行啊,这人一站出来就向着萧云峰说话,定然是要帮萧云峰打压他!
柔姑娘娇娇怯怯的拉了把萧温书袖子:“气大伤身,表哥莫要气愤,今日这事,总归是有说法的……”
谢庭月视线滑过柔姑娘,笑得格外有深意:“今天想要说话的外人,好像并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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