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每一样都在提醒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这辈子没什么害怕的, 事关儿女, 却不得不慎重,女儿今日成亲, 容不得半点差错, 偏偏谢庭月可以做这定海神针, 让一切顺利度过。
虽说是靠着夫家,仗着楚暮的势,可人家有这个势,她再不愿意,也得低头!
再者, 她那傻儿子已经醉死了, 无论如何, 女儿出门上轿,还是要谢庭月背的……
林氏眼珠微转:“我——”
谢庭月眯眼:“我劝夫人不要撒谎,对手这么久,对方是什么样子你我都明白,别人撒谎我许察觉不出来, 但夫人你, 我感觉不会错。”
林氏胸膛起伏, 深深呼吸。
今日事多, 她没工夫和这贱种慢慢磨,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你跟我来。”
谢庭月没有拒绝,和她一起走进一间僻静厢房。
林氏连茶都没倒,直接道:“你只知我在外头碰到了你爹,旧情复燃,筹谋有度嫁进了谢家,却不知我是何时,何地,怎么碰到你爹的吧?”
谢庭月还真不知道,但这事难道……
林氏眼梢斜斜一挑,直接给了他答案:“你娘死的时候,我在场。”
谢庭月袖间的手顿时握拳。
再怎么镇定从容,他都掩饰不住此刻脸上表情。
林氏很是得意,欣赏了这表情片刻,才又继续:“你爹一行当时遇到了山匪劫道,你娘长的太好看,太贞烈,别人怎么会不起心思?你爹都答应把她送出去了,她却抵死不从——”
“呵,外面放出去的话倒是好听,说什么你娘为了维护你爹而死,”林氏冷笑,“分明是你爹畏死,主动推了你娘出去,你娘不愿,不从,却又回不去,可不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庭月眸色十分冷漠:“你不必刻意离间我和父亲,我同他没什么感情,没有期待,谈不上敬爱,也没什么仇恨,更不会因他痛苦。”
林氏话太狠太戳心,故意挑起做儿子的情绪,谢庭月怎会没有?
他深知谢良备为人,在谢良备眼里,所有一切都不如自己重要,牺牲任何人都是他可能会干出来的事,但无缘无故,他也不会推身边人去死。这场意外之所以会发生,谢良备有错,但更错的,是那些山匪。
林氏故意这样引导,是想掌控他的情绪,让他分心。
理智不在,自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无法分辨真假,理清事实。
谢良备的错,以后自有机会算,而今最重要的,他想知道,为什么林氏这么恨他,若可能,他还想知道,害他娘的是什么人。
“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林氏见骗不过,哼了一声:“山匪杀了你娘喽。”
谢庭月眯眼:“若只如此,你不应该恨我如此。”
林氏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拜她所赐,我受了好大的苦!”
谢庭月:“说。”
林氏是真不想说,可她知道,她骗不过谢庭月,今日若想善了,若想好好送女儿出嫁,就得把那些糟心的往事一股脑倒给谢庭月!
她瞪着谢庭月,眼底浮出血丝,像瞪着什么仇人,最后没办法,还是咬牙说了:“路遇山匪,你娘用一己之身,换了你爹平安,你爹带着人走的倒痛快,全然不顾别人会遇到什么,当时我是碰巧遇到这桩事,藏在一棵大树下,不敢出声,谁断一个掉队的山匪发现了我,强行将我玷污……”
她当时不敢出声,那山匪在背后将她制住,干事也是从背后,她连脸都没看到……
她是早就生过孩子的妇人,对这档子事不像闺中少女那么抗拒,而且身子久旷,山匪强壮,她也爽了的,反正也没别人看见。她只担心会不会有孕,结果很好,只是一次鱼水交欢而已,没有任何后患。
但心里这么想,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且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未经她同意发生的!
而且——
“羞辱我的贼子胆小,过把瘾跑了,外面那一堆山匪却并没有羞辱你娘!明明之前还出言调戏,各种下流!”
同人不同命,她为什么不能恨!
谢庭月皱眉:“他们……干脆利落的杀了我娘?”
林氏眼睛微眯:“是。”
谢庭月手指叩桌:“都这时候了,欺瞒没有任何意义。”
林氏方才咬牙道:“那些山匪好像知道她是谁,一直问问题,她不答,才被杀了。”
谢庭月一怔:“问问题?什么问题?”
林氏:“我当时惊魂不定,哪记得那么多!只记得别人一直问她要东西,说什么祖辈亲人留下的。”
谢庭月眉头皱的紧紧。
她娘是嫡母甘氏在外面买回来的丫头,当时是荒年,家里遭灾,流离失所的很多,二人因性情相投,如姐妹一般相处,他娘很珍惜,甚至在嫡母成亲的时候,也做为滕妾陪嫁了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家人,哪来祖辈亲人留下的东西?
所以……他的生母来处许不一般,那些山匪或许都不是什么山匪,是故意隐了形迹,冲着他娘来的。
谢庭月:“那些山匪,是当地组织?”
林氏:“我也只是路过,哪里知道?”
谢庭月:“那玷污你之人,可有归队?”
林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没有。”
谢庭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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