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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辙说到了最后,几乎是愤然怒吼。可当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屋子里却依旧是以前那副黑沉沉的模样。
    孔老太爷的眼皮子这会儿都不往上翻了,只冷漠道:他们争气,以后若能出去立一番事业,是他们之幸,也是孔家家门之幸。可自古嫡庶有别,你二伯父和二伯母非嫡不要,就认定你了!
    孔辙无奈至极,只觉气力一瞬间从身体中抽离,慢慢在绣墩上坐定,语气疲倦道:非嫡不要,那不是还有六弟吗?为何不过继了他去?
    孔老太爷终于抬起脸来,枯若干皮的脸上露出怜悯,认真地看着孔辙: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二房如今的情形,已然没精力再去养育一个五岁的小娃娃长大成人。你那四个妹妹,最大的月英,明年就要出阁了。老二月红,也该给她寻门儿合适的亲事了。可你也看见了,你二伯父如今的样子。二房不需要一个奶娃娃,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替他们撑门立户的男人。而咱们孔家,除了你,就再没有合适的人了。
    从孔老太爷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那天际的霞光还不曾完全淡去,孔辙遥遥看着那连成一片的暗红,只觉得自己连喘气的力气,都要消失不见了。
    同一片天空下,连晚霞都是一模一样的碧溪镇里,林榕站在洪府大门前,牵着马缰,根本就不愿意回去。
    可门子却是瞧见了他,远远的就招呼:姑爷回来了,小姐派人问了好几回了,这回可算是把姑爷盼回来了。说着就叫人传信给内宅去。
    林榕脸一沉,心中立时不耐起来。可是他又不敢不回去,怕得洪琇莹夜里守空房叫洪老爷知道了,他又得吃苦头。正是满心郁结,忽的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袖。
    真个是大爷啊!那人低声惊呼着,等着林榕吓得浑身起凉发寒地转过头去,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大伯母跟前儿,最得脸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虽是满脸震惊,嘴上却是没停,低声说道:太太已经到了碧溪镇,如今在双福楼住下了,大爷得空了,一定要去见见太太。
    第019章
    直到容氏亲眼见到了林榕的时候,她仍旧不敢相信,这孩子,他竟还真的活着,还真是做了洪家的上门女婿。
    按着阮嬷嬷打听出来的,这孩子也是真个改名换姓,抛弃了祖宗,抛弃了林家,抛弃了云娘,把自己个儿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成亲生子,真成了个负心薄情的人了。
    容氏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绢帕,好半晌,才指了指桌旁儿的凳子,满脸的惊疑不安,说道:你,你坐下吧!
    林榕的身上一阵热一阵凉的,不过短短片刻,额上便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不敢去看容氏的面儿,脸上火辣,心中羞愧难当,头也不敢抬,就那么立在门口,也不敢往里面走。等着听到了容氏叫他去坐,迟疑片刻,才终于抬起仿佛坠了千斤重锤的双腿,磨磨蹭蹭挨了过去。
    这孩子显然过得不好,人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不似往日在家中时候,意气风发,君子如玉的模样。
    你这孩子,既是活着,怎么也不捎个信给我呢?容氏心里藏了一肚子话要说,憋到了最后,还是先埋怨了这孩子心狠。虽他不是亲生的,可到底是她养到了一岁,亲力亲为,再不曾叫丫头婆子沾过手的。当初以为他没了,可知她心里多难受。
    林榕顺着凳子就跪在了地上,依旧没抬头,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是榕儿不好,可大伯母该知道,榕儿心里是想的,可榕儿,榕儿有苦衷话未尽,人却呜咽了起来。
    容氏见他哭得可怜,瘦瘦高高的个子佝偻成一团,牵起慈母心肠,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将林榕的脑袋揽在怀里,下颚抵在林榕头顶,便呜呜哭了起来。
    林榕只觉这怀抱竟是如此的温暖,他那颗早就被生母伤透了冰冷了的心,一瞬间竟是被抚慰了。他伸出手抱住了容氏的腰,藏在她那如慈母般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将自己这隐藏起来,却又无处宣泄的悲恸委屈,一股脑儿都哭了出来。
    案几上的青瓷蜡台上,烛火跳跃出明亮的光辉,容氏拿着绢子拭干了泪痕,又去扶起林榕,哑着嗓子哽咽道:孩子,来,坐下说。
    容氏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仍旧是不清不楚,她需要林榕给她一个解释。于是问道:可以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林榕红着眼,就把当初他是如何贪图近道走了小径,却被剪道的强人给劫了财物,又被推进了深沟里头,摔到了脑袋。后头又是如何在昏沉不知自己是谁的时候,和洪家的千金生出了情谊。然后又在婚期将至的时候,想起了一切,匆忙逃回了家中。
    我不敢直接跑回林家,害怕再给林家惹了祸事来,就在外头找了个小乞丐,叫他去后巷子里寻了长生过来。再后来,我和母亲就在边郊的庄子里头见了面。母亲一听那看上我的竟是洪家的女儿,就非要我回去,一定和洪家结了这门儿亲事。说是等着生米煮成了熟饭,洪家也不能反悔,到时候我就是回了林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见得林榕一面哭一面说,形容萧索,面露可怜,容氏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怜惜地看着他: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烂了心肝儿的人,你和云娘当初如何的恩爱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转过头去就变了心,就去娶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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