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姐姐那里,怕不是要被爹娘软磨硬泡了。
萧明山不忍心,他只想姐姐活得安乐自在,嫁不嫁的,都由着姐姐的心意便可,于是把孔辙又揪了过来,生硬道:你去,告诉你家那位太太,就说这门亲事,你不赞同。
孔辙自然不愿意,他心里的确没存了去逼迫萧淑云的念头,但是如今竟是有了提亲的机会,他当然也想着,去探探心上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已经小半年了,他都不曾见过她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先各种不定的心思,各种纠缠心头的难安,在这几月的煎熬中,已然变作了最为岿然的大山。这个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了去。不然这辈子,他都会后悔死的。
萧明山马上就看出了孔辙的不愿来,立时恼了:枉我还相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瞧你这模样,可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孔辙立时解释:不,这事儿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也确实不愿意去说什么,我不赞同这婚事的话。你心里知道的,这婚事,是我巴不得的。
萧明山默了片刻,立时又愤怒起来:这么说,就由着你们家的人和我们家的人去逼迫我姐了?
孔辙摇摇头:不会的。他伸手扯下萧明山揪住自己领子的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姐,以前她或许还会迫于家中的逼迫,可如今早已是不同往日,她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心意,如果这事儿叫她为难了,只能说明,她的心里头,是有我的。
萧淑云送走了岳氏,立在垂花门下将两条纤若弯月的长眉轻轻蹙起。家中的意思她已然明白,是极为赞成这亲事的,只看她母亲两条高高扬起的眉毛,那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她便知道了。
可是,可是
心绪万千,萧淑云本是狠下的心肠,竟也渐次浮动起来。眼前,总是不经意要出现以前两人在厢房中对账谈生意的情形,一壶清茶,一碟豆糕,两张笑意盈然的脸,还有那时至今日,也犹自记在心中,极是欢喜松快的心情。
萧淑云歇下了脚步,望着庭院中,落满了白雪的石榴树,伸出手慢慢抚在了胸口处。这里不是石头,那样的一往情深,又如何叫它不去触动?
等着萧明山夜里去萧淑云那里的时候,便见得萧淑云愁眉苦脸,双目含愁地坐着。心中不可抑制的乱跳了几下,竟是被那臭小子说中了,他姐,竟还真个儿动心了。
在桌边儿坐下,萧明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粗声粗气道:我不同意,那小子家里头可是一对堆的女人,若是姐姐嫁过去,明面上两个婆婆,暗地里还有一个,再加上一堆的小姑子大姑子,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姐,你可不能心软。
萧淑云没说话,却把手下压着的那张信笺推了过去。
萧明山拿来一看,却是素白纸张上,几行刚劲有力的字,映入了眼帘。一目瞟过,萧明山便随手搁置一旁,起身在萧淑云身侧坐下,殷切道:姐姐万不可被那臭小子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所惑,他说要出去单过,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得很。我还生出过这心思呢,可前脚我才说给了娘听,后脚她就跑去了我媳妇儿跟前,又是哭又是求的,把我媳妇儿吓死了。回头就告诉我,要出去过,叫我自己去,她才不做个恶媳妇儿,叫人戳脊梁骨骂她的父母不会教女。
萧淑云没言语,半晌后,淡漠着表情,把那笺纸拿了来,然后,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最终,萧淑云也没有松口。到底萧老爷和岳氏都不敢强逼了她去。
廖氏无功而返,却是在半道儿上,见着了一直守着的孔辙。
孔辙见得廖氏的面儿,便知道这事情没成,然而还是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廖氏忙叫人扶起孔辙,笑道:你这孩子,不年不节的,这是做甚?
孔辙感激道:多谢母亲美意,母亲的恩情,辙儿不会忘记的。
这便是投其所好的好处了,廖氏笑意盈盈道:你这孩子,却是生分了不成?既是母子,那是你中意的人,母亲为你求娶,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说着敛了喜色,叹了句:到底那孩子命苦,之前是受过磋磨的,也怪不得不愿意,你这年纪,到底也比她年轻了些。依着她的心思,怕是想找个年纪大点的,行事才稳妥。
见得孔辙面露难过,廖氏便上前去,给他拢了拢夹棉的披风,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灰心,只要她一日不许人,咱们就还有机会。所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不了咱们三顾茅庐。母亲这儿答应了你,过得些日子,还来上门求娶。便是你姨妈那里,我也交代她了,少不得要在萧老爷跟前头吹吹风。到底是有希望的。
孔辙心中大为感动。
自打被迫成了大房的儿子,往日的情分,便也因着这回事,淡漠了不少。孔辙心中有怨气,连带着,见着了这位新母亲,尊敬有加,却是亲近极少。难得的,她心里头,竟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的。于是后退了两步,又恭敬一拜:多谢母亲了。
坐回了马车,廖氏同孔辙挥挥手,心满意足地落下了窗帘。此回这算盘却是打好了,眼见着那孩子感激得什么模样,想来若是真能把那位萧家的三姑奶奶娶进门儿来,以后她的月兰,还有她那小孙女,便都有了稳妥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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