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明山还烂醉如泥的躺在床上睡觉,孔辙却是头疼欲裂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外头已是大亮,一问时辰,已是接近午时。
孔辙挣扎着就要下床,被双瑞扶住,瞅着床里面还睡得酣熟的萧家二爷,低声说道:爷昨晚上喝多了,左右也没事情,不若再睡一会儿。
不能睡,是他一时想不开,激愤上头,就喝多了酒。都说醉酒误事,他长得这么大,还不曾这般没节制过,这却还是头一次。只是偏不巧,他今个儿还真有要紧要命的事情要去做。
不理会双瑞,孔辙自顾自的要起身。双瑞瞧着他主子的脸色,也不敢深劝,就扶着他穿了袄子大褂,然后就见他一脸苍白的,往头上带了瓜皮小帽儿后,转身就往门外头走去。
刺眼的天光耀得孔辙将眼睛眯了起来,昨夜若是强去了萧姐姐那里,叫人看去,总是不好听。如今青天白日头的,他总是要和她见一面,说说话的。
萧淑云正靠在软绵的锦缎大引枕上,手里捏着两张新近画好的图样子,只觉这样式到底还是欠了一些,总是叫她看不顺眼。
正是琢磨着,绿莺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两三个礼盒儿,见了她看过去便笑道:这是章大爷叫人捎过来的,说是锦绣坊新出的锦缎,叫娘子拿来做春装用的。
萧淑云不觉心里烦躁起来。
她也清楚,自己如今这情绪不对头儿。那章怀毅待她殷勤,为人又细心体贴,她能有这等福气,却也是不容易了。只是脑子里虽是这般想,心里却总是过不去那道儿坎儿。
萧淑云没作声,她既表现不出欢喜,却也不想把内心的焦躁表露出来。
绿莺见她不吭声,便自作主张把那盒子打开来看。却是两块儿上好的锦缎,一块儿石榴红绣了梅花儿的,一块儿是妃色的,绣了大片的牡丹。
真是好看!绿莺一面抚摸着那布料,一面叹道:等着做了春装穿在身上,必定好看得很!说着将布料抖开给萧淑云看:娘子你瞧,可是好看得紧?
萧淑云斜眼儿过去,两块儿布,还真是上等货色,只瞧那质地,便是好料子。颜色也正,上头的绣花,做工也是极出色的。
既是你喜欢,不若给你一块儿,你若是针线快,倒是能给自己做一身儿新衣裳,等着脱了嫁衣,就穿在身上多好看!
绿莺到底伺候萧淑云这么些年,一听这话音不对,便将布料叠起来,瞅着萧淑云道:娘子这就不对了,既是章大爷专门送给娘子的,娘子理应珍重再三才是,便不做了衣衫来穿,也不能就随便赏了奴婢。
萧淑云将视线又重新移回了图纸上,只觉这纸上的新花样,怎么看,怎么别扭难看。于是将纸张团成一团,就扔在了小几上。
她的心思她自己清楚,萧淑云强压着烦躁不耐,心里头,却把自己骂了一通。
这路是她早就想好的,既是决定要走,便不能三心二意,再去想东想西。她又不是水性杨花的性子,既是和章家交换了信物,便是不曾定亲,也要一心一意才对。
只是才刚这么一想,外头三朵隔着帘子喊道:娘子,孔家的二爷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想要和娘子说。
是他来了!
他必定是得了消息了,萧淑云心里头,一阵失措。
算起日子来,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和孔辙见过面了。自打他的心思被她窥破,而她又深觉,他并非她中意的良人后,她便再不曾见过他了。
只是,眼里头不见了这人,心里头的影子,却是一日重似一日。
绿莺一时有些心慌,这位孔二爷选在这节骨眼儿上来见娘子,所为何事,不必宣之于口大家心里都清楚。
娘子?她小声地喊道。
萧淑云的脸色是少有的凝重,她的心里面是想要见上一面的,她想要再把自己真实的心意分辨一番。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大声吼叫着,她不可以去。不管是于理,还是于情,她都不能背着章家的大爷,去和孔辙这个没有血缘,又分明待她一片深情的外男相见。
让他走吧!萧淑云最终还是决定不见:就说我说的,以后,都不必再来这里了。
说了这话,萧淑云心里一阵轻松的同时,又深觉一阵刺骨的疼。
绿莺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仿佛是松了口气,放下了一颗心,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沉甸甸的难受。走出去同三朵交代了一番,立在廊下看外头雪光刺眼,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孔辙虽是知道,萧淑云不见得就会见他,可当她真个儿不见他的时候,他心里又难受得厉害。以前虽也不肯见他,他心里失落,但却不伤心。到底她心里还没有打定主意,两人不见,也是应该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回的不见,却不是主意不定的缘故,该是为着那姓章的男人了。她的性子他了解,既是交换了信物,却也和定亲差不了几分了。
这会儿酒劲儿还不曾散去,孔辙只觉头疼欲裂,很是难受。可那些憋鼓在心里头的委屈愤怒,却是愈发的加重了他的难过。
可他不死心,于是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得四四方方的小纸包儿,递给那个叫三朵的丫头:劳烦你把这东西给萧姐姐带进去,就说,我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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