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却是急了,瞅着萧淑云坐在窗户下,桌子上铺了宣纸,正拧眉调色,在画一对儿耳坠子,没忍住,就啰嗦了起来。
娘子,章大爷都两日不曾登门儿了,这可是头一回呢!绿莺忧心忡忡,自打这亲事过了明面儿后,那位未来的姑爷,可是每一日都要来看看娘子的。
萧淑云调弄好了颜色,在一旁的废纸上试了试,见得颜色青翠可爱,不由得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见得娘子根本就无动于衷,绿莺不禁气得直跺脚:娘子倒是镇定。
萧淑云本是一副好心情,被绿莺聒焦得不行,停下了笔,叹道:那你希望我如何?一脸哀愁,翘首以盼?
将笔搁在笔枕上,萧淑云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我虽是盼着,能和章大爷和和睦睦的,可我也不能没了自己的骨气。他说让我把生意盘给我弟弟,我便立刻听话照做,那以后的日子,我还能在他跟前儿说上什么话?再说了,这靠人吃饭的日子,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那时候要嫁妆,若不是山哥儿去的及时,还不一定就能要的回来。我又哪里能放心,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章大爷去打理。人心隔肚皮,我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
绿莺想起以前的日子,不禁也沉默起来,半晌,忽的说道:说起来,章大爷到底还是不如孔二爷的,孔二爷可是从来不曾叫娘子这般为难过的。
一提及孔辙,萧淑云心里登时一抽。
绿莺见得萧淑云脸色暗沉起来,心里头暗自埋怨说错了话,忙起身去端了点心,哄着萧淑云吃,可萧淑云心里不快,又哪里吃得下,正是此时,林娇从外头冲了进来。
自打跟着萧淑云住下,林娇的日子却是顺心如意,快活得不行。萧淑云又请了女先生过来,教她识文断字,还专门请了个绣娘,隔两日,便来指导她纹绣。
姐姐!林娇兴冲冲提了一副字儿进来,在萧淑云面前的桌子上摆好,就献宝一般兴冲冲道:姐姐你看,娇儿这字写得好不好。
萧淑云搁了茶碗细细一看,果然比之以前,好得很,不由得欢喜地捏了捏林娇的脸,笑道:进步极快,娇儿果然用功了。
林娇得了夸奖,正是喜不自胜,扭股儿糖一般挂在萧淑云身上,缠磨着,她这么用功,要萧淑云买什么东西犒劳她,忽听得门外三朵隔了门帘子,很是欢喜道:娘子,章家的大爷来了呢!那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
她不喜欢那个什么姓章的,整日里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盯着她姐姐看个不住。她喜欢孔家哥哥,为人端正,虽然也很是喜欢姐姐,可那双眼睛每每看过来,却恍如姐姐给她的那一串儿琉璃玉珠,澄净明朗,再没有什么叫她一看,就要心生厌恶的神色来。
可偏偏舍弃孔哥哥,选了这人的,又是姐姐。她一个小孩子,也不敢多嘴。于是将案桌上的字叠了起来,林娇板着脸道:姐姐,我还有功课,就先去了。
萧淑云晓得林娇不喜欢章怀毅过来,每每瞅见章怀毅,立时就要躲得远远儿的。于是抚了抚她的小脸儿,柔声道:功课要紧,可身子骨更要紧,不必太过刻苦,写一会儿,定要出去转转,歇歇眼。
林娇应下,转身就出了门去,却是在廊檐下,和章怀毅碰了个正着。毕竟小孩子家家,喜好都是不加掩饰的,立时翻了个白眼儿,哼了一声,也不搭理章怀毅一瞅见她,就立时堆满笑意的脸,掉转身就跑掉了。
章怀毅的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这小妮子,着实不讨喜得很!就她那身份,能得云娘收留,赏她一碗饭吃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还敢对他使脸色,还真以为自己金贵得很了!
一面撩开帘子往里面进,章怀毅心中开始盘算着,要想个法子,等着云娘嫁去章家的时候,把这死妮子,留在萧家大宅子里头才是。
夫妻相处,自是要互相忍耐些,才能过得长久和睦。萧淑云既是打定主意选了这人,自然也做好了互相忍让的准备。今日章怀毅主动来了,她这里当然不会还挂着脸色,叫人不快。就转头吩咐了绿莺,叫她去端些新做的点心,再烹制了聊山茶,端来给那章大爷喝。
可章怀毅一进得屋子里,抬眼就瞅见了那案桌上一切照旧,心里一沉,就开始不高兴了。再走近了去看,那画纸上,一对儿颜色青翠,样式可爱的耳坠子,脸色立时就阴沉了下来。
瞧这模样,云娘这里,却是压根儿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心里的不快,就全都变成了不满。
想起才刚断了情谊的怜姐儿,还有那以往,和他打过交道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将他的话放在了心尖儿,只要是他不喜欢的,根本就不必说出口,一个眼神儿抛过去,以后就再不会见得她们那般做了。
云娘,脾性到底太过倔强了些!
章怀毅立在桌案前,将那画纸轻轻扯了扯,脸上是淡得几乎瞧不出的笑意:虽说咱们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儿,可云娘的嫁衣,却也该做起来了吧!
既是她不肯顺从,便找了旁的事情叫她忙碌起来,等着以后成了亲,做了真正的夫妻,再好好调磨就是了。
偏萧淑云打小就喜欢绘画写字,却是极其不喜欢纹绣,闻言眉梢挑了挑,淡淡回道:我从小便没学过如何捻线捏针,让我做嫁衣,着实是为难我了。不过嫁衣料子已经选定了,交给了明绣坊的苏姑娘,苏姑娘手艺是嵩阳城出了名的,到时候必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