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辙只眯眯眼笑得开怀,搁了夹子就去接那酒水喝。
萧淑云忙道:且等一下。自己个儿也端了酒盅儿,笑盈盈望着孔辙:来,碰一个。
以往两人还只是姐弟相称的时候,谈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便总会置办一些小菜,就着好酒,一面说,一面吃喝玩笑。
孔辙见得她一副调皮灵动的模样,只觉满心都是叫人喜乐盈腮的开心事儿,忙端了酒盅举了过去,叮铛一声,那酒盅就碰在了一处。
梅园的梅花儿正是烂漫,白的粉的挤在一处,倒好似层层叠涌着的粉白轻波,只看得人神清气爽,喜爱非常。可惜这般好风景,小龙氏却是看不到眼睛里了。
虽说要过年了,可是吴德那该死的,也不知道是死在了外头,还是隐在哪里,就等着他们回去,他就要拉扯着她,一起去那十八层地狱里。于是龙氏左劝右劝,终于劝得了龙氏夫妻,肯在萧家过了这年又再说。
小龙氏心里是愿意留在萧家的,不为旁的,便是为着那人已是萧家的女婿,登门拜个早年,再是应该的了。
隔着纠缠不休的枝蔓,小龙氏亲眼见得了那两人就在那亭子下头,欢欢喜喜,亲亲密密地吃着烤肉喝着小酒。到底还不曾成亲,这般旁若无人,真真不害臊得很。小龙氏将两瓣儿红唇紧紧抿在了一处,一双眼露出了嫉恨的神光来。
就这等不检点不自重的女子,他怎的就那般念念不忘。
若是孔辙真个儿娶了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子,小龙氏就算是心里难受,也不会这般满心满肺的愤怒不甘。她是泥,人家是云,自是比不得。可孔辙却是选中了萧淑云。这女人和她一样,都是不洁的妇人,又和离在家,名声不好,却为何,他偏瞧上了她,却是对她视若无睹。
小龙氏将袖子扯了扯,就要抬脚往那亭子里去。她还就不信了,她多在他跟前儿晃荡几回,他眼睛里头就真个儿看不见她吗?
只是那脚才刚走了两三步,胳膊便被人狠狠拽住。龙氏气急愤怒的一张脸上,唇瓣剧烈翕动一番,却是没出声,只扯了小龙氏,就往回拉。
小龙氏挣了几下没挣出来,也就不用劲儿拉扯了。总是她姐姐来了,好歹她得给她姐一个面子不成。当着她的面儿去勾搭她姑子的未婚夫婿,怕是她这姐姐看见了,要气疯了去。
你疯了吗?到了无人偏僻的地儿,龙氏狠狠地将手中的那截儿细手臂摔了下去,看着小龙氏,眼泪都要跟着流出来了:你这是要我的命不成?我在这萧家什么模样,你不是不知道,你便是为了我,便不能收敛一下你那要不得的心思。别说那是我姑子的未婚夫,便不是,人家都不搭理你,你也好歹是念过诗书知道规矩的人,怎的就这么厚脸皮,就不管不顾要扑将了上去。
小龙氏揉了揉被捏疼的胳膊,冷淡道:咱们姐妹原先那般要好,便为了妹妹的终身,姐姐便不助着妹妹,也不能就这般扯后腿,还来责骂我。
龙氏几乎要气得背过身去,这模样的小龙氏,她以前,当真是从未见过一回的。她忽觉和这个亲妹妹再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失望地叹道:你如今怎成了这副模样了?
小龙氏听了却是冷冷地笑:我如何成了这幅模样姐姐不知道?抬起眼,眼神锋利似剑:父母双亲只顾着自家的脸面和姐姐的好日子,全然不管我的心事,我若是再不为自己打算,过了这村可就再没了这店了。说着,一撇身子,就走了。
龙氏气得要死,手里的帕子被她拧来拧去揉得不成样子。不行,这事儿,一定得和父母说清楚了。
吃了烤肉,又饮了几壶玉泉酒,孔辙还不曾怎样,萧淑云却是头晕脑胀得很,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嘀咕道: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孔辙瞧着她这副模样竟是再不曾见过的,只觉得实在是憨态可掬,叫他根本就舍不得错不开眼儿不去看。
以前在一处喝酒,许是萧姐姐也避讳几分,只是小酌而已,再不曾这般喝醉过。孔辙笑嘻嘻上前,就被萧淑云猛地扑将过来,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腰。
萧淑云梦呓一般迷迷瞪瞪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娶了我,一定要好生待我,再不要叫我伤心难受。
孔辙一低头,就见把自己抱得死紧的那个人,一向清润透彻的一双眼珠子,如今却是水气弥漫,嘴巴一嘟,那眼泪就跟着淌了下来。
她如此可怜可爱,孔辙只一眼,就觉得心跟着都要化去了,忙将手臂紧了紧:我答应你,以后都护着你,疼着你,再不会叫你伤心难受了,每天都叫你乐呵呵的。
萧淑云听了心里就觉得好受多了,嘿嘿憨笑了两声:你真是个好人。
那八角亭四下透风,甚个遮掩也没有,碧儿一行人虽是远远躲着,不挨着主子们的事情,可亭下那两人纠缠在一处的样子,却是再不能当做了眼瞎瞧不见的。
碧儿就忙带着两个小丫头就进了亭子,手忙脚乱却又利索地就将萧淑云从孔辙怀里拉了出来。
碧儿轻轻一福:娘子醉了,这里又是冰寒有风,咱们这就把娘子带回了屋里休息了。
怀中的温度因着萧淑云的离去陡然一低,孔辙心里不舍,却瞧着碧儿一双眼警惕又不快,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笑道:这话极是,你带了披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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