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夏氏不以为意道:要生儿子还不容易,是个女人都会生,也不见得就非要她跟了去。她是正室,不论哪个生了孩子,都要认她做母亲的。就叫她看着自己个儿的丫头哪个顺眼儿,抬了做通房,跟着你去任上伺候就是。等着有了孩子,接了回来,生出来就抱给她养着就是了。
说完了,才发现面前的儿子脸色铁青,表情狰狞,先是惊了一下,才然后,夏氏便意识到,这是孔辙不舍得了新娘子了,不由得大怒:你这般模样是何道理?难道我的安排你不乐意不成?
孔辙怒道:这样的安排,婶子觉得合适吗?
夏氏恼道:如何不合适!你看那些大户人家,哪个正室跟着相公到处跑的,不都是在家里伺候公婆的。说着就愈发暴怒起来,手指头颤抖着指着孔辙:我就知道,你这白眼儿狼,是不把我当娘看了。
说着就嚎啕起来,又是拍心口,又是哭喊自己苦命,把个孔辙气得半死,坐在远处抖了半晌,忽的就起身走了。
夏氏一见得孔辙竟是走了,愈发伤心起来,本就是头疼发作得厉害,立时倒仰跌进了床褥里,就撕心裂肺地喊叫了起来。
孔辙本是走在院子里的回廊下,听得屋子里头夏氏愈发喊得凄厉,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活不下去,嫁得男人是个混账,生得儿子是个白眼儿狼,一时愤怒涌上心头,又是恼,又是伤心,又是恨,又是心疼,各种滋味儿在心里头搅合,一口气儿憋屈在了心口,竟是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就摔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头本是缩头缩尾躲藏起来下人见得这个孔家里头最是有前途的年轻爷竟是一头栽倒了地上,登时额角鲜血直流,都吓得蹿了出来,又是大喊,又是大叫的。
孔三老爷偏巧这时候喝得微醺走了进来,见得孔辙头破血流地坐在地上,被下人簇拥着正慢慢站起来,立时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大半儿。这个儿子便是过继去了大房和二房,那也是他儿子,是孔家的血脉,如今见得这个成器儿子摔得这样惨,立时叫下人忙给扶着往书房里去了。
夏氏本是在屋子里哭得伤心,听得外头忽的有脚步凌乱而来,还以为是孔辙回心转意,生出了悔意来,愈发的哭得嘤嘤切切起来。
然则来的却是孔三老爷,气势汹汹大步逼近,上前去就揪住了夏氏将她扯了起来,先是高喝了一声:你这搅家的贱人!接着就是一巴掌打了上去。
他是听说了这夏氏如何耍性子,非要留了新婚妇人在家里伺候她,又是如何逼迫那孔辙,将他气得头晕倒地,这才磕破了脑袋。
夏氏被打,自然不依,先是昏头晕愣了片刻,随即就暴跳如雷起来,和那孔三老爷就撕扯了起来。
孔三老爷虽是怜香惜玉的主儿,可这夏氏一脸老皮,又是早就看腻了的一张脸,哪里能激得起三老爷的一丝柔肠,想着这女人不安好心肠,搅合小两口过不得好日子,手上一用劲儿,就把夏氏推倒在床上,指了她大骂起来。
眼见着轩哥儿都有了个女儿了,辙哥儿作为哥哥,却是连个闺女都没有,好容易如今成了亲,你不想着叫他们赶紧的生出个一儿半女的,偏要坏了心肠,还要留了新妇在家里。家中仆人这么多,难道还伺候不了一个你,偏要新妇在家里。你这妇人,真真是年纪愈大,心眼子愈发的坏了起来。
第077章
夏氏哪里能受得了丈夫如此羞辱她, 立时坐在床上死命拍打着被褥来, 一面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心眼儿坏, 我就算是心眼儿坏,也是你们家给逼出来的。想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这么白送给别人当了孝子, 我这个亲生的娘,连儿子要娶谁都管不着, 如今只不过是想叫那女人来伺候一下, 还要被如此对待。我告诉你, 便是辙哥儿过继给了他们,他到底也是我的亲生儿子, 难道我想让儿媳妇伺候我,不行吗?这世道,哪个儿媳妇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
若是以前,夏氏这般哭诉了一番, 三老爷虽是满心不耐恼火,却到底心里头藏着愧疚,总还是会忍让三分。可再是愧疚,也禁不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絮叨。
更何况, 若不是夏氏当初闹得那么厉害, 为着把孔辙过继给二房的事情,要死要活的, 他又怎会满心恼火郁闷,然后才会去喝酒, 喝到烂醉如泥的时候引发了火势,害死了大哥还有大侄子。
于是三老爷干脆大手一挥,不耐说道:既然送给人当了孝子,那你就该知道自己个儿的身份,你就是个婶子,可不是什么婆婆。婆婆要儿媳妇立规矩自是应该,但是,你不是婆婆,你就是婶子!可是再没听说过,新媳妇去婶子跟前立规矩的!
这话,却是三老爷头回子说,夏氏气得面白如霜,一口气噎在喉管里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嚎啕起来:我好命苦,我好命苦啊,你这个没良心的薄情郎,可是苦死我了啊
孔辙头上包着一圈棉纱,被双瑞扶着立在外头的廊檐下,听得里头两人吵闹得厉害,脸上的颜色雪白的吓人,愈发显得一双眼睛黑黝幽深,神光阴冷憷人。
双瑞担心地看着他,又皱着眉往窗格那里望了一眼。
这对儿夫妻自来就是闹腾,以前二爷不曾过继出去的时候,他们每每闹起来,二爷都是这幅模样,虽是个爷,到底日子也是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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