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婉两辈子都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老实人只有一个优点,便是随遇而安,上谁的课都无所谓,即便如此受欢迎的齐夫子,她也是神色淡淡,且她的画如她的人一样平淡无奇,就像夫子刚刚布置的功课,画一幅竹图,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她的竹子只是星星点点几枝,枝叶更是颜色暗淡,毫无特点。
在看其他姐妹,二姐的风竹,此竹姿态、取势全在于枝叶,枝叶更是依风而倾斜,似随风摇曳;三姐的雨竹,雨竹的叶子因雨水低落,无力的轻垂,且叶尖似有雨水落下,很富诗意与朦胧感;四姐的晴竹,枝叶繁茂不说,竹叶多为仰叶,且每一枝叶轻重不同,宽窄不一,很是欣欣向荣之感;五姐则同大家不一样,她画了一只花瓶,用青花瓷的颜色衬托竹叶的娇弱,很是清新动人;七姐画的雪竹,雪竹的墨色较浓,枝叶宜出飞白,待墨色全干后,只见她用稍淡一些的水墨染地,以烘托雪意,将这幅画画的逼真,喜人。
刘湘婉眼睛扫过众姐妹的画,心里微微做下比较,暗暗道:不枉齐夫子喜欢七妹,她的画工确实精湛。
果然齐夫子挨个看过,依次点评,淡笑着宣布画工最好之人为七姑娘。
刘湘婉扫了扫众姐妹的脸色,二姐、四姐勉强还有个笑脸,三姐直接铁青着脸,五姐许是因为张姨娘的事,神色恍惚,反观七姐洋洋得意,自得不已。
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六姐,不是我说你,这画学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见长进。七姐坐在刘湘婉身后,只要伸直腰就能看到她所画的景致。
说来也怪,七姐不光性格阴晴不定,就连读书写字也堪堪过关,但却十分擅长弹琴绘画,可以说是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本事,因她同刘湘婉生辰只差两个月,遂经常与之比较,尤其在齐夫子的课上,经常听到她冷嘲热讽的风凉话。
无论她说什么,刘湘婉都不甚在意,对她来说,七妹针对她也只是孩子间的争宠妒忌罢了,况且有些人,你越是搭理她,她越是洋洋得意,紧追不放。
二姐和四姐围着三姐不停说着好话,五姐趁人没注意,悄声来到刘湘婉旁边,与她小声说话,唯有嚣张的七姐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无人搭理。
七姐自是生气,于是见她二人窃窃私语,忍不住尖声讽刺:真是奇怪,张姨娘害的黄姨娘早产,五姐六姐还能在一块窃窃私语,这感情真是好的不一般呀。
若不是齐夫子因事离开,课堂上的气氛怎能如此欢快,如此轻松,偏七姐突来的尖锐声,使得其他姐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们三人,刘湘婉虽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恼怒,往常不与她计较,不过是当她孩子儿心性,可如今她这话一出,势必又惹的一场风波。
遂刘湘婉拿起画好的宣纸,抖了抖,抬眼看向她:七妹此言差矣,且不论张姨娘是否真的害了黄姨娘,即便是真的,母亲早上方说此事将交与爹爹处置,由爹爹定夺,爹爹还没发话,你又怎敢如此肯定,难道这个家你比爹爹、母亲说话更有力度。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承受的住。
赵姨娘不受宠,连累七姐也不得老爷喜爱,所以想到老爷那张严肃的脸,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又听到耳边不时的嘲笑声,气的她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刘湘婉咬牙切齿道:你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七妹,且先不要生气,我们是亲姐妹,即便吵了嘴,我又怎能真将此事闹到爹爹面前,只不过七妹日后说话注意些,怎么说我也是你六姐,别什么话都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只图嘴快。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你
刘湘婉将晾干的画平铺到桌上,挑眉问:怎么你很想让我将此事捅到爹爹面前?
哼 说不过六姐,七姐跺了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三姐看到这一幕,笑眯眯的上前挽着刘湘婉的手:六妹,你就是脾气太好,若每次都拿出这等气势,谁还能欺负了你。
刘湘婉内心苦笑,敢情三姐以为自己同她一样是嫡出呢?若不是这些年她守规矩,事事不出头,太太怎能容忍下她,看二姐和四姐就晓得,二姐蹦跶在怎么欢快,如今亲事还不是没有定下,四姐在讨太太欢心,所得的东西不过是三姐挑拣剩下的。
刘湘婉拉着三姐的手,苦着脸道:还好三姐在这,若七妹因此生气,去母亲那里告我一状,还要三姐替我辩白一二。
六妹放心,到时我自会帮你。三姐早就看不惯七妹张扬的模样,不过就是画工出彩了些,每每齐夫子的课上总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她们,真是不知所谓,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半个时辰后,齐夫子从外面进来,巡视一圈,发现少了七姑娘也不甚在意,知府千金多娇贵,一旦心情不顺,转身离开也是常事,淡笑着将明日的作业布下后,挥手道下课。
二姐拽着三姐四姐飞快的走了,五姐在门口墨迹了一会儿,刘湘婉不甚在意,收拾好桌面拿起布袋起身,五姐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半盏茶后,在岔路口见六妹转身往黄姨娘院子的方向走去,忙拽住她:六妹,刚才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贸然与你搭话,七妹也不会因此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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