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沙哑道:便是女儿算计府中众人又能怎样,爹爹怎么不问问她们是如何待我的?母亲美其名曰从小抚养我长大,可每每爹爹赏赐的东西,从来都是大姐三妹挑剩下方能与我,爹爹嘴上道疼爱我,却从未在众人面前褒奖我,只会不停的告诫我,只因我庶出的身份,无论人还是事皆不可越过三妹,在正房不可惹母亲生气,要照拂比我小的姐妹们吗?顿了顿,泪眼婆娑道:可是爹爹,女儿才多大?您有想过吗?
听到此处,刘仲修脸上早已没了血色,犹不可信道:二丫头,你到底被什么扭曲了你的心神,让你变得如此丑陋,如此面目可憎。
二姐神情凄苦,凄然道:若女儿事事顺您心意,自然惹人怜爱,若女儿事事忤逆,自然面目可憎。顿了顿,又道:女儿知晓今日这番话说出来,爹爹势必对女儿生了嫌隙,更或者从今以后都不再搭理女儿,可是爹爹这些话憋在女儿心中好多年,憋得女儿快要喘不过气,如今我将这些委屈苦楚统统说给生我养我的您听,您听后可会理解女儿,可会同情女儿?
如你所言,若你安守本分,可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归根究底还是你太贪心。
爹爹,贪心有何错?女儿不贪心不狠心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大宅子里活下去吗?
好一个活下去?刘仲修嗤笑两声:你觉得在这深宅大院里活的憋屈,可知外面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多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只为了能活着,多少人家的女儿想读书识字却只能固守陈规,成日以针黹为伴,可是你呢?不但不感恩,还总以你死去的生母为要挟,既然说到此处,为父便问你,你母亲是苛待你还是责打你,不给你饭吃觉睡还是没遣婢女服侍于你?
二姐张嘴试图反驳,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只能喃喃道:只因女儿是庶出,便这般不讨喜人吗?便这般无所谓,任人欺凌吗?
若你还是这般自欺欺人,为父同你没什么好说?
二姐猛地抬头,颤着音问:爹爹,您打算如何处置女儿?
刘仲修厌烦的对其挥手:出去吧!待我想到自然会遣人告诉你。
二姐噗通跪下来,低泣道:爹爹,女儿年后便要出嫁,您当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了女儿的颜面吗?
刘仲修上前一步,低下头俯视她:你当真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吗?
爹爹女儿错了,求您给女儿留些颜面,不要让女儿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你不仅贪得无厌还贪生怕死,为父这些儿女中,最是心疼你,但你却最为让为父寒心。
二姐拽住他的衣袍,哭诉道:爹爹,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不要不理女儿,这世上女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若您再不要女儿,女儿当真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明白
也许这是她嫁人之前,父女间最后一次对话,遂刘仲修退后一步,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二丫头,你我父女一场,为父有些掏心窝子的话与你说,至于能不能听进去,便看你了身为女儿家,在娘家过得再风光又如何?同太太斗法赢了又如何?同姐妹们一较高下又如何?这些与你而言有何用?若你能将这些心思花在日后的婆家身上,让他们敬你,重你,畏你,信你,这才是你一辈子的出路。
此话一出,如同当头一棒狠狠敲在她头上,是啊在娘家过得再风光又如何,到了年岁还是要嫁人,如同大姐,若能日后在婆家说一不二,那才是真的风光霁月。
二姐猛地跪膝上前一步,抱着她爹的大腿,悲戚道:爹爹,是女儿魔怔了,被眼前一时的得失迷惑了心智,可是爹爹抽泣两声又道:若您日后回了京城,独留在苏州的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刘仲修见二丫头似有所悟,又道:相由心生命由己定,如今这般苦果是你一手造成的,是苦是甜你都得承受,没人能扶你过河一辈子。
二姐心神一崩,手慢慢松开她爹的桎梏,低低道:爹爹说的是,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又有何利用价值。
以为她能有所悟,原来是这般执迷不悟,刘仲修低叹:二丫头,你总说没人替你谋划,可知为父为你打算的最为多。
二姐如同木偶一般跪在低声,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说旁的,便是你的婚事,为父为你操碎了心,三张庚帖中为父欣喜的二人,你皆看不上,只因恨其为父让你低嫁,将你许给寒门子弟,可你知晓他们的文采,品德及将来的作为吗?
爹爹
便是门第低些又如何?朝堂之中有多少人是寒门出身,最后入朝为相,你本是庶女出身,便是将你嫁入高门大户,也不过是七八品的小官而已,但若将你许配给寒门子弟,以他的文采日后定能高中榜首,待得那时你们举家迁至京城,为父自然会为你们上下打点,还怕日后没有出路吗?且他寒门出身,日后便是得了出息,只会更加敬重你,想你一知府家的千金竟嫁给他这寒门子弟,这辈子他都只能尊你,敬你,爱你,可是你呢?只看的见眼前得失,却不知实乃舍本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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