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州心绪浮浮沉沉,缘由很多,可他发现无一与他有关。
他心境有个深潭,往常无甚动静,今日却开始积水。滴答滴答声,仿佛浸透在了骨子里,格外阴冷。
程溪压根不知道自己马甲危矣。
毒经结合这场授道,不但让程溪在毒道上见解更深,连带着她对自身心法的理解也越发清晰。
这一回程溪是学无可学,才从顿悟中醒来,周围修士已经走得稀稀疏疏,唯独身旁的楼西州神色萎靡,眼眶带点红意。
“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楼西州盯着程溪,声线微哑地开口。
程溪差点反射性摇头,还好她先前应对裴游时,已经锻炼出极强的临场控制力。
“楼公子是何意思?”
程溪脑袋稍倾,声线轻软地问:“我不太明白。”
“乔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楼西州声线略有几分失控,他不自觉溢散境界威压,极具压迫地注视程溪。
程溪小心肝一颤,表情差点裂开。
啊啊啊啊——
楼西州凶起来怎么反而让人想怜惜!
“楼公子,我姓程……难道我哪儿与那位乔乔姑娘很像,让你认错了吗?”程溪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小心翼翼道。
看着还在不断狡辩的少女,楼西州只觉心底积攒的肝火越来越盛,深潭盛着的水在这时溢出来,将他肝火扑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却是酸酸涩涩的冷。
“乔乔,你不信我。”楼西州眼睫轻颤,收敛自身气势,声线轻而笃定。
他认定程溪是乔乔,他逼问到这个程度她还不愿承认,不正是不信任他吗?
啊啊啊啊——
看着楼西州红着眼眶的可怜模样,程溪那颗怜爱的心瞬间被击中。
呜呜呜呜,她信的呐!
但她要是承认这个马甲,之后再当着楼西州的面跟裴游时合作,她觉得情况只会比眼下更糟糕!
长痛不是短痛,程溪压下心中翻涌情绪,认真且无奈道:“我真不认识什么乔乔,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名字,楼公子如何才肯信?”
楼西州眸子发红地盯着程溪,半晌才收敛神情,身体稍往后倾,难掩失落道:“姑娘既如此笃定,那便不是吧。”
这话里意思总有那么几分随你高兴就好的无奈,嘴上说得好,实际压根就没有动摇过怀疑。
程溪:“……”心好累。
“那就失陪了……”
程溪实在不想再看楼西州失落神情,她颔首点头,从蒲团上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少女毫不留恋的背影,楼西州眸中神采黯淡,忍不住说道:“程姑娘,不是要为我引荐师兄吗?”
程溪步伐顿住。
她视线张望附近,发现俞成光就站在授道大殿门口,没有回头地颔首道:“楼公子请随我来。”
俞成光见到程溪走近,松了口气道:“你在进修场那边如何,可还适应?”
“南迦与赵稚都是缘仙城修士,他们很照顾我,师兄不必担心。”程溪乖巧点头。
“那就好,咳咳——”
俞成光说着说着忍不住轻咳两声,他的气息随着咳嗽而衰弱,程溪眸光一凝。
“师兄怎么了?”程溪轻声问。
“昨天与两位道友进入一座药园里,许是药草花粉混合的缘故,倒也没别的感觉,就是止不住想咳嗽。”俞成光解释道。
俞成光的气息衰弱格外短暂,从外表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程溪却觉得不对。
“师兄还是熬两副洗涤脏腑的药汤喝吧,有可能是药粉落入体内,这才引起的不适。”
程溪说罢,看向身后的楼西州,介绍道:“楼公子道身体不适,请我引荐师兄你为他瞧瞧。”
俞成光闻言,视线落在楼西州身上,神色有些犹疑:“玄天岛上有医师。”
“医师也说此症奇怪,听令师妹说俞道友于毒之一道有所建树,兴许能看出一二。”楼西州神色淡然,不疾不徐道。
“你且伸手,我看看吧。”
俞成光颔首说:“我偶尔会于万毒窟历练,若说毒性症状上,确实有所了解。”
楼西州见俞成光脸上神色不似作假,他余光扫了眼少女,微微抿唇,递出左手。
俞成光并未触碰楼西州,他拿出一根银丝环绕楼西州的手腕,而后指腹落在银丝上。
程溪在分馆呆了许久,但还是首次见医馆弟子现场观症,居然不是直接把脉。
程溪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贸然为楼西州查看,不然又是一个可疑点。
俞成光观症约十来息,他收起银丝,看向程溪斟酌道:“师妹,这有点像瘟症。”
“是上回那个吗?”程溪问。
俞成光知晓程溪所指是瘟城,他颔首道:“不错,不过伤得并不重,喝两罐净瘟药汤应当能根除。”
楼西州看着关系熟稔交谈的两人,眸中浮现几分迷茫,他真的认错了?
乔乔就算再厉害,从西岭山脉一别短短几个月,以她的背景与资质,想要拜入明晴医馆或许不难,但想踏上玄天岛……
这不光需要资质,最重要的还是背景与地位。毫不夸张地说,玄天岛上的弟子,背后至少有一位化神境强者撑腰。
“楼道友,你所中之毒,我已有解法,只是药材方面要耽搁两日。不知你的修炼庐是哪一座,到时药汤熬好,我送去给你如何?”俞成光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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