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面不改色道:“你记得给我找个阴暗些,白天也看不见光的环境,不然我眼睛疼。”
裴游时心里火气哗得被一盆凉水熄得干干净净,他走近少女,伸手摘下她的斗笠。
对上少女清澈纯净的眸子,他语气硬邦邦地命令,“蒙上。”
程溪神色轻松地又把雪缎绑在眼睛上,下一瞬,一件格外宽大的黑袍遮在她身上。
裴游时一声不吭地把黑袍系好,并将袍帽拉上。因身高原因,这黑袍拖着地就算了,帽子更是遮去程溪大半边脸,只露出一个白皙下巴。
程溪尝试性地仰头,这帽子清凉布料连带着她鼻子都遮了,旁人根本看不见她蒙在眼睛上的雪缎。
“袍子太大了……”程溪挥挥双手,这袖袍宽得能装下一个人,她得往上扯半截袖子,才能伸出手掌。
“你不是要求的白天看不见光,还阴暗的环境吗?我看挺符合的。”裴游时瞧着身材娇小,跟个黑色小蝙蝠扮相似的少女,心情有点好转。
程溪:“……”去你丫的符合!
这黑袍不光袖子长,还拖地,程溪若不提起来,走路甚至都有可能踩着绊倒自己。
“帽子就算了,但是袖子跟袍摆,你好歹修一修吧,我连走路都不方便。”程溪忍不住控诉。
“回去再修。”裴游时说。
程溪正想问他今晚怎么办,裴游时已经身体力行地做出行动,他将少女拦腰抱起,双脚踏上冷霜剑,御剑而去。
程溪:“?”
我怀疑你就是想要占……等会,裴游时这么抱着就是抱一个黑不溜秋的身躯,好像,也没什么便宜可占。
而且自己这样不就相当于白嫖一个飞行法宝吗!?还不消耗灵力,嗯,甚好!
约莫两个时辰后。
裴游时带着程溪抵达雷云渡水流湍急的河域边缘,天色已是蒙蒙亮。
程溪听到水声,舒展灵识,但能看见的范围格外有限,远不如视野那么好。
“这里是雷云渡的渡口吗?让我看看。”程溪动了动身体,兴奋道。
“回船上再看。”
裴游时声线沙哑,不容置喙。
“还要多久?我身体麻了,你手臂是不是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好硌人。”程溪小声说。
“体魄长久锤炼,有一个境界名铁骨,肌肉似铁,这与瘦不瘦无关。”裴游时解释。
“就算这样,你也瘦啊,还没有我肉多。”程溪伸出自己葱白手掌,在裴游时面前晃了晃,“看见没,你手掌上的皮肤都要贴着骨头了,你还是多吃点灵膳补补身子吧。”
裴游时抱着少女的手臂微紧,故意曲解道:“嘴上说得好听,你心里指不定盼着我死了多少回,往后不要这么虚伪了。”
他明知道这么说少女会生气。
可就像嗜甜的人,生了病不能吃糖,却又忍不住地想要舔两口,又安慰自己只吃这么一点,应该不会加重病情,可仍旧会担忧一阵。
他内心渴望能获得回应,却又担忧回应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但直到回到灵船上,少女都没有再吭声,裴游时神色阴沉得可怕。
灵船甲板有修士负责巡视,他们留意到裴游时,本想打个招呼,但在触及青年俊美脸庞的阴沉之色,又缩了缩脑袋,连忙降低自己存在感。
看不见,看不见我……
这些修士在心里祈祷。
裴游时无视他们,把人抱到灵船三楼,临近瞭望台的一间敞亮舱房。
他垂眸看着只显白皙下巴的少女,嗓音嘶哑而低沉,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示弱,“怎么不说话?你平时最喜欢撒谎,怎么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程溪沉默挣扎着从他怀里落下,她伸手掀开黑色袍帽,解下雪缎却因舱房里过于明亮的光芒眯了下眸子。
裴游时下意识将舱房窗户的竹帘放下,侧身帮她挡了一处光,神色平静地与少女对视。
“裴游时。”
程溪仰着头,盯着裴游时,一身黑袍穿在身上像个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孩,她娇软嗓音掷地有声:“从一开始,本就是你想杀我。”
“我从未想过要杀程小药。”裴游时一双深邃眸子冷得可怕。
“那你凭什么要说程小药盼着你死?你嘴上说得好听,不杀程小药,可你从未忘记我是雪团!”
程溪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她迎着青年可怕神色,不避不退笃定道:“你敢说,你忘了吗?”
裴游时忽然抬起了手。
程溪身体下意识紧绷,但她没有退,也未显露丝毫怯意。她如今有龙溪池,还有人炼魇,自身实力也不弱。
她已经有资格站在裴游时面前,与他就往事好好掰扯,不杀程小药,杀雪团,嘴上说得好听。
但程溪发现自己想当然了,于裴游时来说,雪团叛主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明明刺得他很疼,还偏偏那么嘴硬,忍着疼对她笑,楼西州说裴游时有入魔先兆。
程溪起初不信,但他若一直想不通此事,就算现在不入魔,以后也是迟早的事。
裴游时布满厚茧的手,覆上少女温热脸颊,他像在与自己做思想搏斗,神色格外扭曲,迟迟没有说话。
“……为什么?”裴游时眉宇间极尽痛苦,嘶哑声线带着颤音问。
他自认对捡回来的灵兽蛋,没有虐待也未苛责,为何,要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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