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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帝默然片刻,苦笑道儿子还有多少寿数,母后心中有数,在朝政上儿子不敢有丝毫懈怠,但这后宫,儿子还想肆意些。
    太后一惊,景帝不提,她几乎忘了裴神医曾说过,景帝至多还有十年寿数,且要沉心静气,最忌忧虑烦闷,郁结于心。算算已经过了两年,而这两年,景帝不时生病,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实叫她心中不安,不忍再做任何责备。
    景帝见太后面色松动,忙又补上一句若母后还有顾虑,儿子年后就将沈文歆与秦钰调回睢安任职。
    沈文歆与秦钰皆长期在边境与匈奴对抗,是坚定的主战派,将他们调回长安,不但太后可以放心,那些胆小如鼠的朝臣也该满意了。
    太后见景帝让步至此,便歇了追究的心思罢了,随你心意吧,只是皇帝也节制些,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景帝自是应下。
    年后,景帝便颁旨调沈文歆与秦钰回京任宫庭卫尉。另有言朕得宝美人足以,命取消此次大选。又派人去西域寻找宝黛失散之亲眷,毫不掩饰对宝美人之宠爱。因前旨,大臣们对此便听之任之,偶有一两个直谏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麻烦的是此次与匈奴的和谈,匈奴使团提出单于欲娶一位真正的公主,而大齐唯一的未嫁公主只有丽少使所生的穗裕公主,才十二岁,身子赢弱,全靠珍品药材滋养才能存活至今。匈奴位于荒芜凋敝之地,野蛮无礼,掠夺成性,多有禽兽之举,公主如何去得。
    可如今形式容不得大齐说不,匈奴不断骚扰边境,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再这样下去,大齐必定损失惨重,牺牲一位公主,换得一时安宁,这笔交易,没有人会觉得不划算,景帝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只因穗裕公主是景帝唯一的女儿,自幼乖巧懂事,即使每天服用一堆药,也从不见哭闹。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出宫走走,可这完全是奢望,她甚至很少出瑶兰殿。
    和亲之议,因景帝不舍之故,争执了许久也没个结果。景帝下了朝就去颐晏殿寻宝美人,宝美人穿一身淡粉色梅枝缠绕红梅花瓣的宫裙,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动静之间皆俱惊世之美。
    景帝与其对面而坐,手执一颗白玉棋子,却半响不见落下。
    宝美人宛然一笑陛下早已想到这一步,为何事到临头,反到犹豫不决。
    景帝看着棋局,眼光越发深邃大齐需要骑兵。
    宝美人双眸微抬,与景帝对视,不露半分怯懦父王对我说,战争需讲天时、地利、人和。大齐马匹稀少,陛下虽有天子六厩,也在各郡县也设马厩,但还远远不够,如今绝非攻打匈奴的好时机,这天时大齐是不占的。至于地利更是谈不上,陛下以替臣妾寻找亲人之名,派人去西域勘察地形,结交西域诸国一同对付匈奴,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而人和,陛下已经用臣妾试探过了。说起来,这天时与人和可都得落在公主身上,公主的牺牲将十分值得,大齐会永远记得她的功绩。
    景帝终于落下这枚棋子,随即起身道朕去看看她。
    第20章 和亲
    皇后喝完安胎药,不知不觉间想到穗裕公主。穗裕虽是丽少使所生,但性情与她那跋扈的母妃完全不同,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虽常受病痛折磨,却从不迁怒于人,合宫上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前两年太后提及穗裕的婚事,还说必要千挑万选才行,如今穗裕却得嫁去蛮荒之地,过那茹毛饮血的生活。
    萧卫儿直至和亲当天才见到来向皇后辞行的穗裕公主,她穿一身大红蹙金丝双绣牡丹宫裙,梳飞仙髻,以两支碧玉镶珠长簪固定,另插数支赤金步摇,繁重的头饰压的她脸色越发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眼睛却明净清亮,透着别样的灵气。
    皇后心中怜惜,拉着穗裕公主说了好一会的话,穗裕公主偶尔回上几句,声音很是柔润,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穗裕公主出城时,景帝命百官相送,她竟当着百官的面将满头钗环尽数拔下,沉声道你们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去匈奴换取所谓的和平,即使这和平的期限不过数月,可你们认为值得,心安理得的享受我们的牺牲。这就是大齐的臣子,一群靠着女人偏安的懦夫。匈奴无法战胜,是你们堂而皇之的借口。你们忘了当年秦皇发兵三十万攻打匈奴,取河套,逐匈奴七百余里。你们没有半点秦人的血性,为这样的大齐牺牲是吾毕生之耻辱。随后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这首秦朝战歌被她唱的格外悲凉,那些原本打算斥责公主的老臣皆悻悻闭了口。
    公主的马车早已远去,她的歌声却仿佛不曾消散,文武大臣,各自心中滋味,百味杂陈。
    这件事远没有结束,隔日便有武将请战,更有军民请愿,废和亲之策。穗裕公主至匈奴不到一月即殁,朝中主战气氛越发浓郁,连太后也愤然不平,景帝借此推行新马政,鼓励百姓养马,并造牧苑,专司大规模养马备战。
    仪元殿,皇后看着冯氏托人送来的家书,颇有些踌躇,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萧卫儿的婚事,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除夕宫宴后,向萧家求亲的不少,却是大多虚有爵位或尚无根基之家,唯一能入眼的留侯府,固然清贵非常,但不说留侯夫人出身世家,两个儿媳妇也都是大家出身,卫儿嫁过去,怕未必过的如意,可若回了这门亲事,将来到未必有更好的了,如此真叫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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