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宴席方散,苏映月也终于抽出了一丝闲暇,去海棠院看望兰姨娘,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了。
兰姨娘是犯了错才被关起来的,寻常日子自然是不让探望的,但今天三房娶亲,丫鬟婆子没有不去凑热闹的,海棠院门口竟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苏映月进去之后,才瞧见了兰姨娘,那人穿着一件豆沙色的素面褙子,正坐在临床的炕上做针线,人也瘦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往日的娇美仪态。苏映月一看见她就哭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喊道:姨娘
那人先是愣了半日,最后才透出一丝丝惊讶来,看见苏映月进来,只忙四下里扫了一眼,见没有旁人,她才开口道:我就想着老太太迟早会放你出来的。
苏映月趴在兰姨娘的怀中哭个不停,心里却仍旧很难过,老太太是放她出来了不假,可还不是为了让她招呼宾客,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再被关回去呢!可她实在不想再过那种被人关起来的日子,暗无天日,每天呆在自己的小院中,如井底之蛙一般。
姨娘,父亲去了山西,你可知道?
苏政是八月底走的,但苏映月还是前一阵子,李氏派了漆匠去玉兰院粉刷房子的时候,她才知道的这件事情。听说苏政这次是调了个肥差,只怕一两年都不得空回来,苏映月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后怕了起来。
父亲这时候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她究竟快到了及笄的年纪了,要是落在徐氏的手中,她哪里有什么好人家嫁呢?
兰姨娘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往日她总以为苏政对她,就算没有感情,看在她服侍了他一场的份上,总还会给她几分情面的。但现在看来还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她的心早已经冷了。
傻孩子,别的都是靠不住的,你想要离开这里,还得靠你自己啊!兰姨娘拍了拍苏映月的后背,蹙眉想了想,这两天三老爷迎娶续弦,府上宾客众多,最是混乱的时候,倒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又低着头想了片刻,最后才问道:今日来府上做客的都有哪些人家,可有几个瞧着顺眼一些的后生?
苏映月并不知道兰姨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只开口道:别人我也不太认识,倒是瞧见了徐家的两个表兄。
苏皎月还没有摔断腿之前,倒也常邀她两个表兄过来做客,苏映月也因此见过几回。
兰姨娘听她这么说,便点头道:太太怕是要给你二姐姐张罗亲事了。以前徐氏看不上她娘家的这两个侄儿,如今苏皎月的腿断了,大概也是没办法了。
兰姨娘神色凝重,终是咬了咬牙,拉着苏映月的手道:若是你能嫁去徐家,那你二姐姐可就嫁不过去了。
徐氏这般对她们母女,她倒是不信,她还不能搅了这个局。况且徐氏的那两个嫂子,也未必就肯答应,让自己儿子娶苏皎月这样一个残废,如今可以顶上一个腿脚健全的庶女,总不至于连苏皎月都不如?
姨娘!苏映月吓了一跳,兰姨娘说的话,她已是听明白了,可她要怎样才能嫁去徐家呢
你听我说兰姨娘凑到苏映月的耳边,细细的开口说道。
苏谨琛却是真的睡着了。
今日早起迎亲,他五更天就起来了,方才又喝了一顿酒,正是困倦的时候。
苏皎月还是靠着丫鬟的帮忙,才把他从自己身上给搬了下去的,苏谨琛腿长手长,平常她睡着觉得好大的炕,苏谨琛睡在上头,却瞧着有些小了。
但他睡觉的模样却很是安详。
苏皎月已经坐在了轮椅上,看着苏谨琛仍旧带着一丝酡红的脸颊,撑着下巴,嘴角露出笑来。
这般温润如玉、甜美安宁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瞧见呢?
能跟自己所创作出来的人物兄妹相称,有这样亲厚的关系,以后就算两人各奔东西,他做他的天潢贵胄,自己做自己的吃松子米虫,也不失是一段缘分了。
苏皎月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失落了。
苏谨琛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她呢?难道真的要嫁给她那两位表哥中的一人吗?她也不是不想嫁,但颜值真的很影响她想嫁的心,要是他们俩人其中一个长得像苏谨琛这般,那她只怕早就答应了!
这样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让苏皎月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心里是何时有了这样龌龊的想法的?苏皎月觉得自己快被羞死了,她怎么就会这样想呢?
然而苏谨琛却依然安静的睡着,手臂垂在炕沿上,苏皎月低眉,就看见那日他用碎了的瓷片割开的那道口子。他天生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但这个疤痕过了一年了,却仍旧清晰可见。
苏皎月有些心疼,指尖触摸在那条粉色的疤痕上,轻轻的摩挲着。
男人的睡颜这般温柔恬静,连呼吸都似透着一丝丝的馨甜,似是鬼使神差一般,苏皎月够着身子靠近过去,她低下头,不敢去看苏谨琛那纤长翕动着的睫羽,闭上眼睛,亲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一种神奇的触觉,薄薄的、软软的、带着清冽的酒香,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了哪儿,但依旧记得,那一瞬蒲公英漫天飞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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