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下,唯见清风绕指淌去,携甘醇酒香紧缠衣角,掠过人群熙攘,消散于尘烟间。
听那铜铃叮当脆响,见那流苏轻晃,一乘绛红身枣红顶的轿子便被几个家侍从道儿上缓缓抬了过来。各个家侍都是青年女人,一看便是身强力壮。不仅各个面容姣好,抬起轿子也是稳稳当当,不颠不晃。
自然,这一路上坐轿子的大人物倒是不少,引得路人们纷纷注目。只不过这乘轿子不知比方才路过的那些光知道挑些千娇百媚的女子装饰门面,却不知能稳当抬轿子才是重要的达官显贵们,要好上太多。
更何况,能在京城中坐轿的,还是这种枣红顶的轿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要知道这些个规矩,尤其是在京城,可是绝不准逾制。
月色涌起,潺潺流水倒映着那轮明月,乍一瞧,只当是错以为世间有着两轮皎月。
轿子一停,走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的小厮便快步跟上,对着轿边的小窗轩轻声唤道:“少爷,已经到了。请您落轿。”
话音刚落,几些个站在原地不动的家侍便齐齐将轿子落下,紧接着站在轿子一旁待命,看样子倒是老练极了,动作毫不拖沓。
只见从轿中伸出的指节分明,指尖轻拈微挑,便是将轿前青灰色的布帘掀起了寸许。
那小厮连忙上前,快一步捏起布帘一角,顺着布帘被掀起的那侧往上一抻,示意轿中的主人大可放心下轿。
落地的先是一只锦鞋,上好的料子做成的鞋面上绣了青云状纹路。紧接着视线往上,顺着那修长贴身的裤脚,便可见一身锦衣华美的少年下了轿。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乌黑长发松松绾起,似乎仍未及冠,正值舞象之年。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也不知是京城哪家的公子哥,这般出众样貌,怕不是连那皇宫里的皇子们都得逊色三分。自然,这些话也只能在旁人心里想想。若是当真说出来,还被传了出去,只怕得是落个诋毁皇家的大罪。
只不过......若是有人留心仔细瞧上一眼那轿上的精雕细纹,便能认出,这轿子的主人正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陆丞相!而此位少年郎,正是当朝丞相的嫡子,陆花间。
可惜在场的几个路人都只不过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哪儿懂得这些官教礼数,更认不得那些只存在于旁人口中的贵小姐贵少爷们,只当是他们都是招惹不起的大人就是了。
陆花间下了轿,就听得那桥边流水潺潺。流水之中,依稀可见几朵荷花灯摇摇摆摆,顺流漂下,倒有几分意境。
再抬眼时,却是猝不及防,一抹俏影闯入视线。
只见得转眄流精,光润容颜,明眸深处星光璨然。女子额间一抹璎珞缚带,长发高高束起。虽着一身素衣,却是通身非凡的气派。
他站在桥这头,她站在桥那头。
起初,女子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似是在专心赏月看花。
后来,发现他灼灼的视线,她便伸手谦谦作了一揖。不过是那样的气魄,那样的眼神,只一眼,却仿佛足以让他为之追随一生。
心中悸动不已。
世上当真有一见钟情的说法吗?陆花间不知。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无论何处,都是他心属的模样。一颦一笑,皆是牵动心神。明明只是初次见面,却又仿佛早已相识了几世。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少爷,烟花大会就要开始了,老爷说过......”那小厮见他不知为何呆立在了原地,虽有些不解,却还是出了声。
“她......她是何人?”陆花间喃喃道。
那小厮先是一怔,大抵没料到自家主人突然的发问,皱眉思索半晌道:“您是说......那位?这不是,前不久刚刚任职的大将军,祁......”
“祁玖。”耳畔间,清亮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小厮的话音。
陆花间愣愣地看着过了桥,走到面前的女子,一时竟连如何说话都忘却了。
“在下姓祁,单名一个玖字,无表字。”祁玖笑道,“方才见公子一直盯着在下看,不知所为何事?”
祁玖......祁玖......陆花间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二字,不知拆开反复咀嚼了多少遍。
大将军祁玖,陆花间自然是早就从自家娘亲口中听说过的。
年纪轻轻,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现如今担任首席武将一职,更是当之无愧。
得知竟然真是她,本就悸动不已的心绪更多了几分终于见到敬仰之人的雀跃。
陆花间正欲开口,却听得天空蓦得响起一声巨响......
“咻~啪!哗啦~”
漫天烟花绚烂,粲然如若星辰。赏月佳节,烟花大会,才子佳人,这才拉开了真正的序幕。
陆花间悄悄瞥了眼身旁的祁玖,又快速收回视线,不知不觉盯着河中漂浮的朵朵荷花灯了踟蹰半晌,这才开口道:“荷花......灯......”
话未说完,却又当即悔青了肠,暗骂自己为何如此蠢笨,怎得说出这番没头没尾不着调的话来。
“荷花灯?”祁玖一副恍然模样,“原来公子是想要荷花灯。既然如此,恰巧在下刚得了盏荷花灯,如若公子不甚嫌弃,倒不如和在下一并放了花灯,怎样?”
陆花间顿时红了脸,心中怦怦,却只好结结巴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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