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长房有了?女主子, 如今各家?都在等?候陆家?的请帖。
前来?邀约的帖子便没有断过,明筝请示二夫人后,将大部?分都拒了?, 况且老太?君还伤着,她身为?长媳, 这会子是不好出门会客的。
小规模与从前的姐妹们叙过两回旧,都是上?门去说个话点个卯就?走。
陆筠去了?十来?日,她除却应付这些事, 便是熟悉宗谱,更多的时间, 都花费在老太?君身上?。
近身服侍虽用不着她,帮忙打?点一下厨上?, 照应一下屋里屋外的事, 也算尽个心。陆二夫人对她是很佩服的, 老太?君为?人倔强, 绝不是容易糊弄的,对她献殷勤的人太?多,寻常手段她哪里瞧得?上?, 可明筝似乎没做什么格外特别的事,却不知怎么突然就?能自由出入上?院了?呢?
“老太?太?试试这双鞋,靴筒加了?厚绒,裹住伤处也不会箍得?疼的。”
老太?君刚搽完药,用细软的纱布抹去踝骨上?的多余的药脂,裴嬷嬷捧了?双鞋过来?,秋蝉接过跪地替老太?太?穿试。
大小适合,鞋底应当是加了?兔绒的,格外软和?轻巧。
老太?君试过后表情没甚变化,听裴嬷嬷笑?道?:“是大奶奶做的。”
老太?君早猜着了?,这些日子单听“大奶奶”几个字,都不知听了?几百回,那丫头自个儿不敢凑前来?,心思倒用得?不少,收拢得?她身边这些人服服帖帖,个个儿替她说好话。——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似的。
裴嬷嬷笑?道?:“还有入冬将用的暖膝,皮毛袖笼子,卧兔儿,大奶奶这些日子做了?好些。大奶奶进了?门,倒是清闲了?我们这些底下人,论手工,比我们精巧,论心思,我们更是撵不上?,老太?太?有福,侯爷有福。”
老太?君冷哼一声,扭过头没理她。就?听外头侍婢含笑?与人打?招呼,“奶奶来?了??老太?太?醒着呢,今儿精神好,适才裴嬷嬷扶着,还在屋里试着走了?两步。”
跟着就?是一把更低沉些的嗓音,像在小声问着话,来?人却一直没进里间,在抱厦打?个转就?去了?。
片刻进来?个小丫头,正是外头答话那位,含笑?捧着两盆花,道?:“奶奶带了?两盆新得?的菊花,叫什么雪、哦,残雪惊鸿!瞧着怪好看的,特送来?给老太?太?赏玩。”
裴嬷嬷指挥着小丫头把花摆在正对大炕的窗下,老太?君卧在榻上?,没有睁眼。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知道?明筝为?人不坏,待她耐心十足,诚意侍奉,容忍着她的冷落。
陆筠寡言少语,不会说好听的哄人,官场上?不懂逢迎,暗地里总要吃亏,娶了?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儿,对他实则大有助益。可她的名声,到底染了?些污点,人人都知道?她跟别的男人有过八年,陆筠在外头,可想而知要受多少奚落。
再有一桩,外头都传,说她生不了?……
想到这里,老太?君暗叹一声。
大概这就?是陆家?的命,是陆筠的命。
其实经由这些天,她也几乎都认命了?。只要阖家?平安,和?和?睦睦的就?好,旁的,再怎么奢想也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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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筝数着日子,十六天,陆筠走了?十六天了?。
他临行前,说好十来?日便会回来?,如今杳无音讯,不知他到了?哪儿。
近来?她还是睡不好,时常半夜惊醒过来?,索性不再睡了?,点灯做些绣活,打?发着冷清的长夜。
没几日,本就?纤弱的身形更显清瘦,眼底也落了?一片淡青,为?免长辈们忧心,敷粉盖住了?。
她想进宫探探口风,可担忧太?后娘娘跟着着急,只得?作?罢。转念一想,写信递回家?中,托兄长去打?听打?听侯爷的行踪。
若是即将回京,总会有人收到消息的。
她又等?了?两日。
第十八天,林氏来?了?一回,将明辙探知的情况复述给她,“西边的嘉城出了?几个细作?,侯爷的人查探到了?,这回是去捉拿人,带回京审问。宫中文武大臣都没什么表示,多半是寻常军务,不妨事的。近来?下了?几场雨,道?滑难行,又带了?俘虏,脚程慢些也是常事。”
明筝静默了?一息,送走林氏,她把自己关在屋中思索了?片刻。
不对劲。
这一切都不对劲。
已经知道?有细作?,扣住拿人,押送回京,这等?事根本用不着劳动陆筠这种身份的人。这借口骗不了?她,更怎可能骗得?过兄长和?父亲他们?
寻常军务……若不是急难险重的大事,他不会一封信都没传回来?。随御驾巡视河堤,他都以两三天一封信的频率给她写信。一走十八天,连封报平安的书信都没有,这根本不正常。
明筝坐不住了?,她立即收拾一翻,回去了?娘家?。
明府正院,偏厅坐着明思海、明辙和?明筝三人。
“爹,侯爷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家?一大家?十来?个妇孺指着他过活,您与其瞒我,不若直接都说与我听,也好叫我心里有底,知道?怎么替他照应家?里头。”
明思海垂眼饮茶,沉默着。
明辙陪笑?道?:“三妹,你别太?担心,侯爷是个办大事的人,见惯了?风浪的,什么事儿能难倒他?你安心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好生养养身体,再过不久,就?能夫妻团聚,怎么,这几日都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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