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初来乍到,对两人也不了解,便问他们,“你们自己看看,怎么分,谁负责哪一块?”
照冷星看来,两头都不差,负责日常事务的那一个,虽说不显眼,没法子挣这新功,可一人包揽了左右侍郎的职务,只要不出大褶,便又是功劳又是苦劳;而和她一块筹备中央银行这一块的人,功劳自是更不用说。
以上是冷星的想法,但在麻尔图和席勒纳看来,事情又不一样。
新经济政策这一块,活儿多、杂、累不说,前途还不明朗,而只是加倍却照旧负责户部旧有公务的那一个,只要细心些,撑下来了,便是妥妥的功劳。
尤其现任的户部尚书二公主的精力又放在经济政策那一头,所以选择旧事物的这一个也可谓是有实无名的户部尚书了,说不得便是下一任户部尚书。
说到底,两者之间,更偏向哪一个,既看个人的性格脾气,也看两人对冷星、对新经济政策的信心。
右侍郎席勒纳面色有些犹豫难决,左侍郎麻尔图却是一脸沉稳,想是已有抉择。
席勒纳想着两个都好,又想两人虽官阶相同,但上朝站位时,却是左侍郎排在前头的,便请麻尔图先选。
麻尔图也不多谦让,对冷星颇有些骄傲的道:“户部公务繁杂,又只留一人主持,须得足够可靠老练才好,下官曾担任过礼部尚书一职,对于管理一部事务,还算有些经验,如此关头,自然责无旁贷。”
明明是求稳,却说得自己好像多辛苦多伟大一样,席勒纳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冷星惊呼出声,“你还做过尚书呢?”
麻尔图矜持的笑着点了点头。
不给麻尔图面子,也要给二公主面子,席勒纳配合的向麻尔图投去羡慕的目光。
“那你是犯了什么事被贬职了?”冷星认真而关切的问道,麻尔图和席勒纳霎时表情破裂,心情也颠了个个儿。
席勒纳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笑意。
麻尔图脸色僵了僵,好一会回不上话,但他不回,冷星就用关心的小眼神认真的盯着他,非要他说出个被贬的原因来。
麻尔图的脸颊都僵得抽搐了,才终于艰涩的回道:“下官于考核中被评了、才力不及。”
才力不及四个字说完,麻尔图不仅是脸,更是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感觉自己的脸皮、衣服都被人剥了下来。
“才力不及啊。”冷星往后靠在椅背上,拖长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道。
大清的官员考核分为四格六法,“四格”为守、才、政、年,即操守、才干、政务和年龄;“六法”则专门考核官员们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态度。*
其中“不谨”和“疲软无为”的是直接革职,而“浮躁”的降三级留有,“年老”和“有疾”的勒令休致,有且仅有“才力不及”才是降两级调任。*
所以明明是明摆着的事情,为什么要到她面前来秀呢?
麻尔图再不敢什么能者多劳、责无旁贷的话了,只青白着脸低头道:“下官全听二公主吩咐。”
冷星转眸看向席勒纳。
席勒纳连忙收敛了笑意,拱手道:“下官对于公主所言之新政向往不已,愿和公主一起主持经济政策之事。”
麻尔图看了席勒纳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席勒纳谦谨的冲他笑了笑。
冷星眸子微转,干脆的笑着点头,“好。”
安排好自己直属手下的活儿,冷星又道:“去请徐大人过来说话。”
大清六部的官员设置有一特色,即双尚书制度,各部皆设一满族尚书一汉族尚书,其下又各设两名满族侍郎、两名汉族侍郎。
徐大人徐元文便是户部的汉族尚书。
虽然满族尚书汉族尚书都是尚书,但就跟左右侍郎也有个上下一样,满族的尚书是天然高于汉族尚书的,甚至差距远远大于左右侍郎。
大清双尚书的设置是用来缓解满汉矛盾的手段,换而言之,汉人尚书侍郎多是名誉虚职,真正的实权都掌握在满人尚书侍郎手中。*
尤其冷星这位户部尚书,既是满族,又是宗室,还是宗人府的正一品大员。
“请徐大人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请徐大人帮忙。”
“二公主请说。”
能在满人的朝廷里做到从一品的汉人,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徐元文可不敢同宗室摆谱。
冷星指着席勒纳道:“我打算带着席大人筹备新经济政策的事,所以他原本的公务就要劳烦徐大人了。”
徐元文微微一怔,转瞬便笑着应道:“二公主放心,下官定不负二公主所托。”
冷星很放心的笑着点了点头,转眸便充满关心担忧的看向脸色难看的麻尔图,“麻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麻尔图脸色一变,连忙躬身道:“多谢二公主关心,下官身体无恙。”
即便麻尔图的声音中气十足,但冷星还是很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身体不好一定要说啊,千万别忍着。”
麻尔图的身子僵了僵,身体有疾是要休致的,他毫不怀疑,只要她在户部一日,只要他敢请一天病假,她就会让他“休致”回家。
“二公主放心,下官身体康健得很。”
“嗯。”冷星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席勒纳恭顺的站在一旁,瞧着麻尔图变了又变的脸色,又瞧了二公主这一手把恐吓的话说得无比关切的本事,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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