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轻咳了一声:母亲不要发怒,妹妹们年纪都小,一时不讨韩姨娘欢心也是有的。
沈宜春在旁边带几分幸灾乐祸地笑道:她们没有那个福气,母亲也就不必为她们操心了。若是不行,不妨先接回来吧,免得这一头落空了,再被那边抢去。说着,往王大太太那边房间抬了抬下巴。
沈宜秋立刻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转头向宝兰含笑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宝兰心里砰砰乱跳,退出门去。沈宜春方才说的话如同阵阵惊雷敲在她心里:什么叫这一头落空了?王氏到底筹划了些什么?那外室的事,看来十之八九是真的了?她定定神,想起沈宜织的嘱咐,转身便去找沈宜春的贴身丫鬟宝杏了。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话用在宝杏主仆俩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宝杏连长相都与沈宜春有几分相似,同是一张团团的脸,那眼睛长在额头角上的性情更是如出一辙,见了宝兰爱理不理,直到宝兰捧出从别庄带来的点心,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模样。
也不是我希罕你这点心,这些日子跟着太太姑娘们出入了多少大户人家,上好的点心也不是没吃过。端看你这份心意,巴巴的大老远带了来,我才承你这份情呢。宝杏嘴上说着,手上却已经拈起一块点心搁进嘴里。
别看她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王氏固然带着女儿将京城里的美食尝了不少,但沈宜春从来不是那体恤下人的人,落到宝杏嘴里的自然少之又少。侯府的点心,纵然沈宜织分到的不是上等份儿,却也是新鲜干净,味道香甜,宝杏吃得十分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别庄上怎么样?
宝兰立刻将别庄上种种规矩夸大地讲了一遍,又小声道:我们姑娘看着婷姑娘回来,想叫我回来求求太太,把她也接回来吧。
宝杏的手停了停,斟酌再三还是道:侯府哪里不好了?便是规矩大些,二姑娘也是个规矩人再说了,侯府总是侯府,便是在侯府当个丫鬟,也是锦衣玉食的。
宝兰讷讷道:总是不如自己家里看婷表姑娘这次虽出了事,回家照样有亲娘疼着,岂不好呢?
宝杏吃人的嘴短,又想在宝兰面前炫耀自己消息灵通,随口便道:你真是呆子。只想着家里好,却不知道婷表姑娘也不会回王家了。
宝兰心里咯噔一跳,却装糊涂: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婷表姑娘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宝杏最不能容易有人质疑自己,当即道:你在别庄,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还驳我的话?你可知道,韩家老爷想要置个外室,这回子婷表姑娘回来,若是能养好了病,许就是会送去给韩老爷了。
宝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试探着道:韩老爷都那么大年纪了
年纪大又怎样,宝杏嗤笑,韩家有权有势,大舅太太既攀不上侯府,自然要巴结着韩府呢。若是这次回来的是咱们家两位姑娘,那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去伺候韩老爷了。
虽然早已想到,但亲耳听到宝杏说了,宝兰仍是惊得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宝杏一时嘴快说了,这时候也有些后悔,忙站起来道:我今儿说的话,你可不许说出去!我是为了二姑娘好,你若是胡说,我可不饶你!除了韩府,太太还找了几家人家呢,若是你把我的话漏了出去,我去跟三姑娘说,叫太太把你也卖到别人家去做姨娘!
宝兰连声保证,又道谢道:我知道姐姐是为二姑娘好,感激还来不及,若是漏了一句半句,管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第三十九章
第二日一早,侯府的马车就带着宝兰返回了城外的别庄。王玉婷的病有没有请大夫,若治好了会怎么样,治不好又会怎么样,宝兰已经无心关切了。一回别庄,她就拉了沈宜织,声音有些哆嗦地把宝杏的话全说了。
这么说,非得想办法进侯府不可了?沈宜织倒还冷静,听完宝兰的话点点头,只可怜了婷表姐,去伺候韩老爷,还是个外室将来万一走漏了消息,怕是韩夫人饶不了她。
姑娘,您快别管别人了。宝兰急得要哭,如今您怎么办呢?
自然有办法的。沈宜织低下头,轻*了*针捏得有点麻木的手指。她最近得了空就绣两针,以求尽快把刺绣技术捡起来。许是这身体真的还带着些记忆,她绣得越多,就觉得手越熟,有些从来听都没听过的针法,由宝兰指点了之后,也似乎有些熟悉的样子。
有什么办法?宝兰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姑娘,就是进了侯府,还不一样是一样是做姨娘的。
沈宜织想了想:宝兰,比如说咱们家的姨娘,若是老爷不想要她在家里,要怎么做?
那就是卖了吧
沈宜织吓一跳:卖了?随便卖到什么地方去?那大少爷如果不想要韩姨娘了,也把她卖了?韩家肯吗?
嗳,这不一样的。咱们家白姨娘和柳姨娘都是买来的,身契都在家里,老爷太太什么时候要卖都行的。韩姨娘可不是买来的,她是贵妾,是摆了酒结了契书进门的。别说韩姨娘了,只要是良家妾,都是要结契书的。若是没有什么大过错,夫家是不许轻易赶出门的。真要赶出门的时候,就要找官媒解了契书,发回原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