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的地位也就彻底稳固了。
自入夏以来,皇帝中了暑气,更是身体不适,朝中大事皆先交给秦烨过一遍,若是有拿不准的,再交由他来最终裁定。
秦烨得了权,面上轻轻一笑,便将这朝中所剩不多的李家爪牙和太子的门臣该贬的贬,该罚的罚。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用意来,可偏偏无法回驳。那一项项的罪名十分明了,就算是未犯事,也一一调换到了无实权的虚职之上。
他手段厉害,面上却生得美如冠玉,愈发让人心里面生起了敬畏。
待等太子出了东宫,在朝堂上早就插不上手了。得了消息的太子等人,气愤之余倒愈发急着谢家的钱财。权贵之家看不起这些钱,但朝堂上的寒门官员若好好拉拢,亦是不小的势力。
太孙殿下,今日三皇孙身边的赵德子又偷偷出宫去了趟谢大人的府上。一个体型微胖的太监面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说道。正是东宫内大总管福庆。
宫里的人,除了太子、李庶妃那些被宠过了的,待得久了,哪个不是成了精的狐狸?
秦烨握着手里的册子,命身边人赏了个荷包给他,谢家和李庶妃合作这消息实在也没用。泰安已传信说了此事,秦烨眯起眼里的笑意,倒是个聪慧的小姑娘。这件事情他不仅不准备阻止,还要帮他们一把促成这个姻缘。
福庆欢天喜地地走了,不管这消息有用没用,只要赏下东西,就代表秦烨不会将他与李庶妃一派联系在一起。
身边跟着的精瘦太监夏直这才道:皇上如今还在朝云观休养。
秦烨点了点头,起身往朝云观去。
张德寿在门口守的有些时间,见秦烨此时过来,颇有些诧异。一般秦烨来找皇帝多是在下午,如今这不早不晚的,还是头一次。
太孙殿下,您来可有什么事?皇上正与国师修道呢。
秦烨笑道:朝堂上的一些事情,张公公通报一下。
政事张德寿也不敢过多询问,急忙进了殿中向皇帝通报。
皇帝精神稍有些不振,听闻是政事上出了些事,倒是精神一些,命人将秦烨带到盘龙殿,稍等片刻。
太虚道长奉上一枚丹药,却是突然出言道:贫道今日卜算,恐有大事发生。
哦?皇帝眯起眼睛,面上愈发郑重起来。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太虚道长笑了笑:于国运来说,乃是好事。于那奸邪来说,就是坏事了。
皇帝服下丹药,又转起了手上的血玉扳指。
如此看来,却是件大好事了。
秦烨被安排在了盘龙殿的侧殿的书房内等候,他默默看着房中的掐丝珐琅盘龙螭耳熏香炉,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的香气。小时他被李庶妃故意苛待时,三皇孙就随着太子在盘龙殿内和皇帝享受天伦之乐,待的时间长了,身上便也有这样的一种香气。
他伸手微微扇走了些香味,他并不喜欢。倒不如泰安送来的书信里夹杂的花木香气。一个弃他不顾,一个却救他于生死。
皇帝让张德寿等人守在殿外,自己进了书房,看到了这个被自己忽视多年,却依旧翻盘的嫡长孙,也不禁暗探一声,果真是命也。
参见皇祖父。秦烨起身行礼,俊美的面上少有的神情冷峻严肃。
起吧,如今没有外人,不必多礼。皇帝摆了摆手,问道:究竟是有何事?
孙儿得见一位故人,他送来一本册子,关系重大,还请皇祖父细看。秦烨将那薄薄的册子送到皇帝的桌前,退了几步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皇帝拿起桌上的册子,右手不自觉地颤抖几下,随即改用左手。即使他掩饰得很好,也难逃过秦烨精明的眸子。
昔日敢杀兄上位的皇帝到底老了。
皇帝仅翻开第一页,还未曾看到那书信上的内容,只瞧到书信下方的一处红印。那印泥是上好的成品,过了数年,依旧色泽如新,清清楚楚地印着太子玮印!
玮,有珍奇贵重之意。
当年他的元后拼了命为他生下了嫡长子,稳定朝堂的局势,可元后却累得缠绵病榻。他爱屋及乌,对这个孩子百般疼爱,不足一岁,就将其立为太子,亲自将他带大,将自己得来的江山传给他。为了表示自己对太子的珍爱,他为其选了玮字为名,特地让人制了太子印。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这样的形式见到太子之名。
咳咳!皇帝目光飞快掠过剩下的几张书信,脑海里又闪现出方才太虚道长所言,又是粗粗咳嗽几声,嗓子里哽着喘着粗气,眼底里一片血红,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喉咙里似乎有一股股的血腥气上涌,他忙用帕子堵住。
秦烨手顿了顿,上前替他顺了顺气,该罚则罚,该赏则赏,依法而办就是。如此动怒,您小心伤身。
皇帝颤抖着手,握了握拳,又松开,眸光闪烁,仿佛是秦烨的错觉般,他的面上掠过几些愧色。
是在愧疚冤枉了宋氏满门?是在愧疚那些枉死的将士?
秦烨隐在光影下的半张侧脸略带着些嘲讽笑意。
那个故人现身在何处?皇帝有些迟疑地问: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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