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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他写得如刀剜疮,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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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和殿群臣正在候大宴,乾清宫这边,皇后太后以及众嫔妃,也在尚仪局司宾以及掌宾的导引下,接受外命妇的礼拜。这一年年末,平王的老王妃回京来探太后疾,她是太后母家的姊妹,自从跟着平王去了北方封地以后就一直没回过京城,时隔多年再见到自己的姐姐,说起家长里短,后来又谈到了北方边境的事,瓦剌连年滋扰,百姓苦不堪言,一时话就多了。
    其余的嫔妃和命妇,对这些边境上的事都不大感兴趣,只有宁妃侍坐在太后与老王妃身边,认真地听着,偶尔应答。
    老王妃看她穿着一身半新的罗袄裙,虽在年节里妆容庄重,却仍然不显浓厚,通体气质轻盈优雅,谈吐也温和得体,心里很是喜欢,不禁对太后道:“这是易琅的母亲吧。”
    太后点了点头,“是啊。”
    老王妃道:“妾说呢,非得是这样的娘娘,才能将您的皇孙,教养得那般懂事。”
    说完,心里起了一个意,“不知娘娘可还有别的姊妹。”
    宁妃看向太后,没有冒然开口,太后便接过话道:“她还有一个妹妹,如今在尚仪局里。”
    老王妃忙道:“那便定要见一见。”
    太后笑道:“你是要为你的王孙相看么?”
    “是啊。”
    老王妃看着宁妃道:“妾不回来,还没这个话口,今儿既在太后娘娘这儿,就厚着老脸跟您开口了,妾的这个孙儿,还未娶正妃。”
    “正妃不行。”
    太后直接顶回了这句话。
    老王妃不明就里,宁妃却忙起身跪下。
    太后低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娘娘恕罪,杨婉……”
    “不要在远客面前失礼,去带她过来,后面的话后面再说。”
    老王妃身边的宫人趁着太后与宁妃说话的空档,弯腰朝老王妃耳语了几句,老王妃这才明白过来,杨婉就是那个与张家定过亲,后来又损过名誉的尚仪局女官,忙起身对太后道:“是妾老糊涂了,我那孙子还是小了些,哪里慌得呀。”
    宁妃听她这样说,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抬头却明显发觉,太后的脸色不悦。
    她知道自己如今杵在那儿会令太后更尴尬,便借回宫更衣之故,退了下去。
    杨婉原本立在乾清宫的月台下面,跟着两个掌赞,在旁观赞相的事宜。
    忽然被一个温热的小手抓住了手指。
    “姨母……”
    杨婉回过头,见易琅正眼巴巴看着她,像是冒着冷风跑过来的,斗篷的系线都开了。
    她忙蹲下身拢紧易琅身上的斗篷,“中和殿那儿,你父皇都要升座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说完抬头问跟着他的内侍道:“怎么回事啊。”
    内侍回道:“今日一早起来,殿下就不大受用,呕了些东西出来,但殿下忍着不让说。将才原本是要去中和殿,可殿下忽然说要回来寻宁娘娘,我们就只好跟过来了,哪知娘娘更衣去了。”
    杨婉摸了摸易琅的额头,发觉还好不烧,便让他站到背风处,自己替他挡着雪风。
    “怎么了,之前吃了什么不受用吗?”
    易琅摇了摇头,“我不想去中和殿。”
    “为什么。”
    易琅低头的抿了一会儿嘴,忽然说了一件看似与大宴无关的事。
    “前日父皇亲至文化殿,申斥了儿臣的讲官,还让他在午门外站枷。”
    他说完这句话,皱着眉,扯着腰上的革带,眼睛竟然有些发红。“我替先生求情,父皇斥我‘年幼狂妄’。”
    杨婉安抚他道:“殿下心里怕是不是。”
    “不怕,但我替先生不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捏着拳头,身上却有些发抖。
    杨婉看着他的小手,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先君臣,后父子,他也不过是帝权杀伐下的一条人命而已,言语里尽力地藏着忧惧,却还是身理上漏了出来。
    杨婉搂着他,把他逐渐冰冷的手拢到怀里。
    他却颤得更厉害了。
    杨婉算了算时辰,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好,便低头轻声对他道:“奴婢陪着殿下过去。”
    易琅抬起头,“姨母你是女官,你不能进中和殿。”
    杨婉点头道:“奴婢不进去,奴婢送殿下过去,然后在月台下面等着殿下。”
    第50章 冬聆桑声(三) 你想管束我?
    杨婉跟司赞女官知会了一声,牵着易琅向中和殿走去。
    沿着明皇城的中轴行走,四周便看不到任何一丛花树,为了凸显庄重,连沿路铜鼎上的雕痕,都是棱角尖锐的。干冷的汉白玉月台上累着雪粉,风一吹挫骨扬灰般地扫向阶下。易琅原本温热的手越来越凉,走到中和殿门口的时候,已经冻得跟两块冰似的。
    司礼监的几个随堂太监守在浮雕云龙纹御路的下面,见易琅和杨婉过来,忙迎上道:“陛下已经快要升太和殿御座了,殿下随我们来吧。”
    易琅抬头看了看杨婉,“姨母不走吧。”
    杨婉摇头,“不走,等殿下陪着陛下赐宴结束,奴婢再接您回乾清宫那边去。”
    “好。”
    易琅答应了一声,松开杨婉的手,转身跟着司礼监的太监朝太和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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