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听到声音,转头看那医女,问道,“需要朕做什么?”
医女福了福,说,“烦请陛下将皇后娘娘抱起来,好让宫女把床单被褥撤走换上新的。”
章延把满身汗水的陆静姝抱了起来,她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黏在身上,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章延略微别开眼,没有多看。
宫女动作迅速的把床单和被褥都换了新的,章延把陆静姝重新放回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对阿禾和阿苗说,“皇后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得换新的。”
其实不必章延提醒,干净的衣裳也已经准备好了。阿禾和阿苗却只是领了吩咐,没有多说什么。
章延意识到自己站在这很尴尬,便走到了屏风后面去,在那等着她们替陆静姝换好衣裳。
他此刻看起来着实没有风度翩翩的好模样,反而给人风尘仆仆的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能看到汗珠或者汗水的痕迹,本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几分凌乱,甚至他的衣摆上还沾着泥水。
窗外闪电划破天际,天空骤然一声惊雷巨响,将婴儿的啼哭声音以及其他的细碎声音尽数淹没,噼里啪啦的雨声没多会儿也响了起来。
阴沉了一整天了,外面终于下起了大雨,雨水毫不客气的敲打在屋瓦之上,啪啪作响。可这落到此时心情愉悦非常的章延的耳中,却成了动听的声音。
夏川站在房间的外边,并不敢走进去,只站在门口冲着屋里边的章延道,“陛下,温水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可是先去梳洗一番?”
章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泥污,又望了望屏风——屋内点起了烛火,屏风后边宫人忙碌的声音便能够看得见,转身出去隔壁的屋子里先收拾一下自己。
今天下了早朝,章延回到宣执殿,对着待处理的奏折莫名烦躁,心里总觉得不大大安心。他从御医口中知道陆静姝是这几日的预产期,可他没法抽开身到行宫去守着候着……何况陆静姝也不会喜欢。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便总惦记着这事情,恨不得立刻到行宫去。在宫里心情烦躁、暴躁了许久,章延最后还是没有任何提前通知便过来了。
章延放弃了马车,直接命宫人准备了快马,从宫里一路奔到寒山行宫。路途中,他更是碰到那个被吩咐前往宫里传信的小太监。
他还记得冬狩围猎时,亦是这般莫名的心中不安,他提前掉头回了营地,也是在路途中碰到了传消息的人。章延太记得那一次的事情,所以当碰到这个去往宫里传消息的小太监后,章延将马骑得更快。
于是,原本要差不多一天的路程他却只花了小半日便已经到了。那上好的马匹奔到寒山行宫时,近乎是四腿酸软到瘫倒在地上。
章延急匆匆的到了产房,刚跨进去就看到陆静姝昏了过去,而床单上的血污那么的刺眼。那个瞬间,章延觉得自己既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心跳。
还好,陆静姝没有事,她只是因为脱力而昏过去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章延听到产婆的话,才真的镇定了下来,心却是咚、咚、咚跳得厉害。
章延很快就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梳洗好,回到了产房里边。陆静姝还没有醒,而小娃娃已经被产婆清洗干净,用明黄的锦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产婆一见到章延,就献宝似的将小娃娃送到章延的面前,“陛下,您看,这小皇子长得多么标致漂亮!这眼睛、这嘴巴,简直和陛下的一模一样!”
章延探过去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产婆手里接过了小婴儿。章延看着臂弯里的小婴儿,只觉得他那么瘦小,那么脆弱,那么稚嫩。
他眯着眼睛,头发和陆静姝的一般乌亮亮的,贴着他的头皮。他的皮肤红红的,有点发皱,小嘴巴,小鼻子,小耳朵,什么都是小小的。
章延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小婴儿的脸颊,十分柔软。章延觉得很新奇,手指又移过去碰碰小婴儿的微微张开的嘴巴,轻点了一下他小小的唇瓣。
本来微微张着的嘴巴却忽然闭拢,将章延的指尖一下子就含住了。章延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小婴儿却似眼中含着笑意,目光随着那根手指往上移,似乎是想要看看章延。
一股新奇的感觉从心底一直蔓延到章延的四肢百骸、骨肉血液,他的眼睛变得亮亮的,嘴角不自觉中扬起笑意。因为惊讶而微张着嘴巴,也忘记了要把手指给抽走。
窝在章延怀里的小婴儿对于抱着他的这个人的反应毫无所知,他一下子松了口,仿佛是对章延没有了兴趣。砸吧砸吧嘴,闭上眼睛,无忧无虑的睡过去了。
奶娘和产婆站在旁边看着这般场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她们何曾见识过陛下这般呆傻的模样?从来都没有。
小婴儿睡着了,而章延还是呆傻的站在那儿,奶娘笑着走上前去,行了一礼,与章延说道,“陛下,小皇子已经睡着了,让奴婢抱着小皇子下去睡觉吧。”
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章延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婴儿,确实是睡着了,连忙递过去给奶娘,动作始终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他被那种刚刚的那种新奇的、奇妙的的感觉所震撼到了。这个稚嫩的孩子,和他的母后一样,都让他想要好好的保护着,令他想护着他们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章延绕过屏风去,翘起的嘴角毫不掩饰的笑意便不曾收敛过。章延站在床榻边,痴痴的看着沉睡的陆静姝,看着这张他夜夜疯狂想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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