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天色已经太晚了,他明日还要去上早课。
宜章站在月照宫的门口,自我安慰地想,起码算是和阿姐和解了吧,这才落寞地走掉。
江央公主走近房间里,陆危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她。
她低声问道:“你早就醒了?”
“是。”陆危嗓音微哑地回答。
“本宫与宜弟说了,让你留在这里养伤,他已经同意了。”江央公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宜章对陆危虽然还算器重,但这下他受了伤,又只是一个奴婢,若是没有人压着,那些医官必定是不愿意仔细看的。
这些伤眼下看着没什么大碍,不伤性命,但是多少人都是养伤时,看护不佳染了重疾的。
“多谢公主容留。”
“不必。”她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凝视着他,发现他的额头上也撞出了血痕。
她按捺住了心底残存的惊悸,颤声问:“陆危,疼吗?”
“公主还是别看了,”陆危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竭力遮住血污,微微费力喘息着笑道:“更何况,卑臣也并不太疼的,眼下见了公主,便更觉不疼了。”
江央公主看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哪有不疼之理。
她的眼眉轻颤了颤,抿了抿唇角轻声斥责道:“你这是胡说了,当本宫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好骗的。”
“公主三岁时,想必也很可爱了。”陆危轻笑道。
但他不敢笑得太剧烈,感觉身上的皮肉都牵扯着泛疼。
“你看到了,也经历过了,知道本宫在这宫里的处境如何了,即使已经落寞如我,不可能永远没有是非困扰,也不可能次次都能救下你。”
“不会下次了,殿下才是应当被保护好的人。”陆危低声道,他的左手腕骨处,摔成了轻微的骨折,现在被裹了起来。
“公主放心,卑臣很快就会好的。”陆危自己也问了太医,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伤耽误太久,更不想……在月照宫占据太久。
江央公主柔声缓缓道:“方才本宫与宜弟的话,你也都听见了?”
她莫名有点在乎陆危的感受了,这些话任何人听见,大概都不会太高兴,陆危对宜章也是尽心尽力,到头来在他心里,还是不足以破除虚假的迷障。
岂不是太令人寒心了。
“是。”陆危又笑,只是短暂地笑了一下,说:“公主,五殿下和二皇子他们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他完完全全的都听见了,但是他不在意,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所付出的都能够、都应该得到回报。
“你怎么就知道?”江央公主半真半假地展颜道。
“咳咳,公主您不也知道,陛下对谢大将军的情谊吗,虽说到了现在,不大一样了。
但是,当初那么多的世家子弟,唯独谢大将军能有今日,岂不知归根结底还是陛下那时念在年少情意,才会如此的提拔器重。”
自然,养虎为患这话,放在后面说。
“更何况,二皇子和五殿下可是手足兄弟,血脉相连。”陆危跟在宜章的身边,二皇子他们在五皇子面前,一直都伪装的很好。
而且,又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至少在此之前,陆危都不认为,二皇子会如此的狠毒。
“他就没有想过,那时候人也是不同的。”江央公主稍微吸了一口气,迫切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负手说:“他就是执迷不悟。”
陆危轻轻地笑了笑:“在五皇子眼里,公主未尝不是如此。”
宜章只会觉得,阿姐是女儿家所以比较脆弱,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差点将命都搭上了,你还笑得出来?”江央公主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陆危止住了笑意,说:“不,殿下,如此二皇子不也是不打自招了吗?”
“如此就值得吗?”
“值得。”陆危眼都不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概括了所有。
江央公主沉默了下去,唇瓣动了动,自嘲地说了句:“归根结底,竟然是我自己的缘故了。”
若非是他们的离开让宜章不安,他也不会对二皇子他们那么关系“融洽”。
“这自然也与公主无关了,彼时公主年幼,已经做到最好了。”陆危忍着疼痛坐起来。
他尽力以平缓凝和的语气,慢慢地安慰着江央公主。
那时候,皇后盛宠无边,五皇子出生后就被当做储君看待的,虽然皇帝对二皇子他们没有冷待,态度课业上,也是一视同仁的问询。
彼此心底终究都是清楚的,有些人生来为君,有些人注定为臣。
自然没有别的心思,作为哥哥的见到弟弟失落又可怜,小孩子自然而然就玩到一起了。
然而致命的是,随着诸人日渐长大,皇帝的态度渐渐暧昧不清了。
朝中大臣也随之摇摆不定起来。
陆危倒是挺想反问公主的,既然她自己很明白,人都是会变的。
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他也是会变的,到时候如此倾心相付的公主,该如何自处呢。
万一他为了更多的利益,而选择了背叛了他们,公主真的可以防备吗?
但是陆危太想珍惜这珍贵的温情脉脉,他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江央公主忽而发问:“是不是很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