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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浑浑噩,父身死
    那是一片苍茫的海,蔚蓝色倒映着云朵的颜色,天空中飞翔着一大片鱼,彩色的鱼。海中长出了一匹马,在浪花中奔腾而来,马上手持长矛的是哥哥?还是祁韫?分不清,只有虚幻的光影和海空交迭,一闪一闪。
    我在沙滩上,随着浪潮的涌来褪去,也浮浮沉沉,海水侵入我的身体,似乎要窒息,又在转瞬间尽数离开。
    到最后一刻,它们铺天盖来地袭来,远处的马和人也慢慢变得清晰。
    “央央,你醒了。”祁韫的脸在我眼前放大,鼻尖上冒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睫毛扫在脸上,柔柔软软。
    脑子空白了几秒后,才发现我们俩赤裸相拥,紧紧贴在一起。
    祁韫停下来,满眼笑意,调笑我:“嗯?央央怎么了这是。”我抬腿踢了踢他,却没什么力气,不痛不痒倒像是在调情。
    “祁韫,你走开,走开呀!”我明明想怒气冲冲地喊出来,可出口嗓子不仅有些沙哑,还带着媚意。
    我一把扯来被子想蒙住自己,反倒让我俩贴的更近了。
    祁韫抱着我踏入浴桶,肌理分明的身体在水中被折掉,有些错位,我拨弄着水,涟漪荡漾,漾到了他的身边,也漾到了我的心里。
    “祁韫,齐临他怎么会在你府里?”问出时我已后悔,到今时今刻,我都不太确信,我在祁韫的心里,比着齐临到底有多重。
    他又不说话,祁韫这人,总是用这种方式拒绝我的问题。
    他越沉默我越心寒,这一瞬我铁了心,掐住他的手腕,问他:“我知道你和齐临关系之亲密,远不是同门所能形容,可我呢?祁韫,你把我又放在何种地步?”
    他突然起身披上外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忍不住轻轻啜泣,浴桶的水漫过我的鼻子,有一瞬间,仿佛要死去。
    我猛地起身,随手将桌边的一个瓷器扔了出去,恨恨道:“祁韫,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让我们俩这样不清不楚。”
    窗外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自从那日后,我的身体不再似往常困乏,许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导致的吧,我心想。
    我想打听父亲的消息,可是再也没有见过祁韫,我之于祁府,就像浮萍。
    几次想出府,都被挡了回来,甚至,当我用那把桃木剑砍向守卫时,他们也岿然不动,任凭我胡乱挥舞。
    我气得又打碎了府里的物什,连西边那一大片海棠也被我砍得稀烂。
    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我不仅是浮萍,更是连风都吹不出池塘的那片
    就这样,我不明不白地在祁府待了半个月,每日浑浑噩噩,等到了中秋节,这是唯一能出去的机会了。
    “雀儿,我问了下人,这里是京都的城北,从这里向西北十里有一家当铺,老板是父亲的旧识,你去帮我探探父亲的消息。”
    雀儿以回家探亲的缘由,终于出去了。
    天还没亮她就出发了,可是直到晚上还没有回来。
    我在大堂踱步,焦灼不已,身后“砰”地一声响,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雀儿,你怎么了?”看到熟悉的身影,我大惊失色,冲上去抱起她,她的衣服处处褶皱,心窝那里还有脚印。
    我抬起头,就看见齐临冷漠地注视着我,那副神情,颇似同我讲“一人做事一人当”时的祁韫。
    “齐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叁番五次折辱我,这次还要拿雀儿出气,你这畜牲!”
    他俯下身盯着我,面色不善,语气生硬:“人,不是我打的。但你这丫鬟欺瞒祁府,还和反贼勾结,若不是我救下,这会儿早就成亡魂了。”
    我起身,抽出桃木剑,指着他:“我从前对不起你的,那晚尽数都还了,你何苦还要逼我?”本来是质问,说到最后,变成了呜咽。
    齐临却像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狮子,整个人剑拔弩张,一把抓住我的剑,反扣到我的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有冤也有仇!不仅我,祁韫和你,和你们司空更是冤仇深重。”
    我被惊得半晌说不话来,脖子控制不住向前探去,被桃木剑划出了血珠。齐临撤回手,抱住我,我听见他的牙齿在打颤。
    “冯薇央,你想死?你还不知道,今日你的父亲被斩首吧!监斩官正是祁韫!”
    他突然笑了,抚摸着我的脸颊,悠悠地说:“你是冯家唯一的血脉了,这个时候还想死吗?”
    我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给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嘶吼着:“我杀了你,齐临。我要杀了你!你作弄我就行,你编这种话干什么?我的父亲好好地,好好地……”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跌倒在地。最后一个亲人,终于也离开了我,似乎早有预感,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像是过了一个轮回,齐临的声音响起,虚虚实实:“我不想再骗你了,幼良。”我昂起头看他,这个魔鬼,竟然在流泪。
    “我和祁韫从进司空府,到今日,全都是韫哥的一盘棋。”
    听着他的话,我的脑子好疼好疼,齐临他又在说什么胡话,他骗我父亲死了,还想挑拨我和祁韫。
    齐临自顾自地说道:“那天宴席上,韫哥其实是特意看你的。冯其为了让我们俩进府,囚禁了老师,他惊吓过度猝死了,老师是这世上,除了韫哥唯一对我还存有温情的人了。但是那会儿我是不恨你的,幼良,我是不恨你的。”
    我看着齐临掩住脸,泪水从指缝流出,笑了几声,我们两个大约都疯了吧。
    “那天夜里,你下了药,可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忍不住碰了你,可我明明给你洗了身子,为什么你会被骗了呢?”他的声音有些疑惑,透着不解,宛如不谙世事的孩童。
    我心里却清明起来,那布满痕迹的身体,到底是祁韫的手笔还是庆楦的呢?这似乎不重要了。
    “后来到斗兽场,我和韫哥生死危及的时候,冯其动了韫哥剩下的亲人,韫哥也断了一条腿。我那时还不知道,韫哥的腿其实好好的,也不知道冯其的所作所为。”
    我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因为从齐临嘴里出来的版本,为什么和我的经历大相径庭呢,我有些痴傻地问他:“然后呢?”
    齐临猛地抬起头,捏了捏我的手:“幼良?”我歪头笑了笑。
    “后来……后来那天,我不仅知道韫哥的亲人在你父亲手里,还知道了我们齐家和你们冯家的渊源。幼良,我恨极了冯其,也恨极了自己,我所报复的手段,不过是伤害你。”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我们都被祁韫利用了,可我下不了手,幼良,我下不了手。你杀了我吧,让我一人承担我们俩的罪,杀了我吧。”他抽出自己的剑,放在我手里。
    不知为何,平时愚笨的我,此刻却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原来那日祁韫见到我那么震惊,恐怕是以为我早被齐临杀死了吧。原来和他缠绵悱恻的那叁个月,司空府在我手里被挖空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四周的空气太寂静了,所谓万念俱灰,原来是这般感觉。
    “祁韫,他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好像是我的声音,又不是我的声音在发问。
    “祁韫是忠远候的遗孤……”齐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央央,央央?”
    我转过身,看到了祁韫,他的官服被扯烂,上面还有血迹,格外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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