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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去。可是现在你还活着,那么我是不是看完就应该走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已经没机会走了。
    相府很大,或者说太大了,杨花已经要迷路了,他家里遍地都是竹子,连房间里也放了一把竹子。
    陆越带她走进来的时候,是那位侍从接的,杨花见了他有些尴尬,特别是在听到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气的时候。
    她心里不好受,可再不好受,她也已经在相府住了半个月了。陆越每天都起得很早去上朝,他回来的时候她刚从床上爬起来,他每次都带了早点。
    陆越的病并没有好得很快,但他总归不再饮酒了,因为现在无论他清醒与否,那个人一直在他身边。
    她问:“这狗好像很喜欢我?”
    “它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哦”
    “它之前受伤时敷的草药和你有一模一样的香味”
    “受伤啊……”杨花揉着它的下巴,它乖乖的,任其自然。
    “它是我捡回来的”
    这只黑狗现在已经比之前胖了很多了,特别是杨花来了以后,它哪也不去了,整日就待在杨花脚跟前后,蹭这蹭那。
    它其实很温顺,或者说是只对杨花如此,杨花也很爱这只狗,因为它给了整个京都的人都不曾吝啬予她的善意。
    春日将尽,陆相的病似乎已经完全养好了,因为陆相还是不爱说话,偶尔冒出几句人们才反应过来。
    于他们而言,陆相就像是冰冷的太阳,你可以在他规划出的方圆之中随意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他站在边缘沉默地注视着,又更像是守护着。ⓍㄚūsHūщū柒.ℂοⓂ(xyushuwu7.com)
    但杨花是特别的,这位不速之客是如此的令人厌恶,她总是能够不断的扩大这个方圆。
    病好以后,陆越时常带她到处走,那段时间是京都人为数不多的得以窥见陆相爷笑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独自走着,偶尔带条黑狗,他们之间的话不多,那女人不时给他擦汗然后笑。
    “京都真的很大呢”她望着那一片火红的高楼。
    “嗯”他握着的手温温凉凉的,“你不喜欢?”
    “还好”。她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还好。
    京都要繁荣得多,处处都是高树与矮花相配,有胡闹乱跑的孩子,也有缓缓漫步的佝偻老人,他们在同一个街道里共同存在。
    时间好像时快时慢,混沌中的和清醒中的,被奖励的和受惩罚的。
    “想去皇宫吗?”他问。
    好像也就只剩那里没去了。
    “我也可以去吗?”杨花对皇帝、皇宫都没有认知,因为自她出生起郦城就没有什么官,是皇权不达之处。
    “当然”,陆相爷随心所欲的样子。
    有时候杨花冒出她是来京都游玩的想法,应该大多归咎于他这样的语气。
    他们从西侧门进,厚重的宫门很是阴沉,连淡薄的夕阳都要晃眼。
    随后入眼的便是大片的赤与褐,然后是各种黄,斑驳,沉静。
    杨花说,“我想回去了”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太大了”这里应该有上百个相府了。
    “后宫庭院去不了,我们就在前面逛逛”。
    “嗯,你背我走”。
    他慢悠悠地蹲下,“上来”,杨花重重地撞了他个趔趄,她一脸坏笑地说他老了。
    跟个傻子似的。
    等到他真的背不动了,那才是真的老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
    从她走进来就发现了,那份沉静,他与这里有着相辅相生的气息。
    “你掐指一算呢?”
    “我猜啊……你以前住在这里?”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的步子很稳。杨花抬头的那一刻,他们似乎等高了,在一般的视角下故地重游。
    “嗯”
    “那墙上的脚印子是你踢的?”
    他笑了说不是,他说他不敢,但又想了想说“也可能是”。
    “大人在此拼过命么?”杨花就装作是不经意的一问,但陆相的反应有些强烈,即使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暗暗地说“怎么了?”。
    “这上面有血迹”眼尖,声小,像在做坏事,引得陆相爷连连发笑。
    “笑什么?……不许笑了”
    “不可能是血迹……”陆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放我下来——”就她逞强。
    陆越把她放下来,拉着她说“如果是真的,我就不在这了”。
    杨花很平静,她在想他带她来的目的,一定是个圈套。所以她问,“你……为什么,你是不是……杀了……”
    “嗯”见他点头,她就不再说下去了。
    “皇帝能当上皇帝,我才能活下去。”
    “嗯”,杨花抱住他,她给不了他什么,反而只能缩进他宽大的衣袍之中,“你难过吗?”她问。
    他摇头,“我怕你难过”。
    他杀过很多人,在稀碎的月光下,一点点地抹掉犯罪的痕迹,别说是血,连一丝的褶皱都容不得。
    “太傅收我那天,给了我一把刀”,那是一把炭黑色的匕首,轻薄、瘦小却锋利至极,“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他都没有七岁。
    “我不难过”,也可能难过至极,不过是为他的。
    “这辈子还一点,下辈子再还一点,好不好?”
    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欠的,人又不是神。
    至少你救了很多人……
    他不说话,黑夜清透的风穿不过他这堵墙。
    杨花急了,“我陪你还”,我陪你还债。
    久久的,他应了一声,“嗯”。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她套住了,用他自己。
    夜色愈浓,远边有微弱的灯火,就像是画上无意的点彩,一不小心的疏漏。
    这前庭这么大,人更是稀少。
    他们不知道晃到什么地方,陆越停下说:“我进去看看有没有灯”。
    “我不进去了”,杨花已经累的不想多动一分一毫。
    陆越才进去,她就看到远处有一双人。
    走近,原来是龙纹黄袍加身的人,旁边的人举着灯笼……如果没记错应该姓鲁。
    杨花盯着他,也不行礼,那人看着她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那灯油烧的味道有些难闻,杨花决定不玩了。就在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只黑鸟呼哧着翅膀,轻轻落在了被映得发黄的灯笼上。
    好了,都齐了。
    “你想说什么?”那黄袍先声夺人,语气轻蔑。
    “他是我的”,这清淡的音色说出来怎么如此有力,或许胜者与败者的境地到底不一样。
    “好”黑眸融进黑夜,遮住月光,将落叶吹散,然后下雨,像一首悼亡的诗。
    他们淋了个落汤鸡,陆越将她身上的湿衣脱了,把她拉进浴池。浴池上边没有花瓣,却有开得像花一样媚妙的胴体。
    下雨了,鲁植不好回去,皇帝便留他在宫中过夜。
    “不点个妃子来陪?”他话声调笑。
    皇帝很累了,只是摆摆手,拉上被子就睡了。
    鲁植走过去关窗,浅绯的官服兜了一袖子的风,他靠在那里看着床上浅淡的睡颜,窗外边苦寒嘈杂,屋子里面温暖安静。
    这条路上有个人站在他前面披荆斩棘,他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鲁植吹灭灯,关上门,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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