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下榻时撑在榻沿的双手手背上青筋绷的老高。她看了眼,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平日再怎么不服老,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老了,连荀儿临走时交给她的千钧重担,她咬牙拼命撑着却依旧没撑住。
她愧对荀儿,愧对齐国那些在战火中煎熬的百姓。
“太后您仔细身子。”殿中另一位太后的心腹嬷嬷想上前扶一把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太后,却畏惧她身上冷意,不敢上前,只担忧的望着她劝道。
太后铁青的脸色缓了缓。
她缓缓走出殿门站在院子里,顶着烈日的火辣光线,仰视远方巍峨连绵望不到尽头的宫墙,瞭望塔,这片锦绣河山,深深闭目,一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跌落在地上,很快隐入土里。
许久,她孱弱的身躯仿佛在院中吸取了更多的力量,能令她继续撑着单薄的肩膀扛起这江山时,她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眉目已不复方才挣扎之色,只闻她沉声对近旁嬷嬷道:“去,再帮哀家拖上三日,若三日内荀儿再不回来......”
那他可能已命丧在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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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焦急等着萧荀消息的柳翩翩这日刚用完晚膳,去院中散步时,就见一名形色匆匆的将士从外面回来,翻身下马冲入韩将军的营帐内。
柳翩翩忙跟了上去。
须臾,一顿打砸瓷碗的声音从账内传出,混着韩将军不可置信的吼声:“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皇上人怎么了?”
“皇上带兵去秦国边境,半道遭人截杀,随皇上去的李副将等人死伤惨重,等李副将击退贼人的时候,皇上早已身受重伤,不宜再赶路去边境,可皇上忧心秦国百姓,不顾龙体执意而为,好不容易赶到昭州坐镇,可昭州城内物资那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足以应对齐军进攻,皇上正焦头烂额时,皇上的九弟恭河王,也就是太后的亲子,他不知从哪得到皇上在昭州的消息,竟领了一队人马过来支援皇上,击退了守在昭州外的齐军进了城,皇上自然大喜,当夜和恭河王商讨对付齐军的对策,哪知,恭河王竟吃里扒外,趁着皇帝夜间沉睡之时,和城外的齐军里应外合将昭州给一窝端了,城中动乱,皇上下落不明,恭河王令人搜遍全城都没寻到皇上,索性也不找皇上了,听说他直接带兵去了秦宫,想逼太后将皇上的皇位禅位给他......”
“将军,眼下皇上生死未明,无人能主持秦国大局,这回秦国的天恐怕真要变了。”
将士话音方落,只闻帐外“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账内的人。
“谁——”韩将军是何等警醒之人,忙提剑奔至账外探看。
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的站在帐门前的大树下,芊芊五指狠狠的扣着树干,殷红鲜血从指甲里流出,染红白皙的指尖,在他的惊愕的视线下,她收回手无力的垂在腿侧。夜色中,她的双肩显得那么单薄却依旧撑的平稳,缓缓的走向他,眸底隐有泪光的轻声问:“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更了一万。
第53章
“娘娘您听卑职说——”
韩将军怎么都没料到柳翩翩站在营帐外,将通风报讯的将士的话听的结实,顿时慌了神,忙上前就要与她解释,另一名打探外面消息的将士仓惶从马背上翻下,跪到在他跟前禀告道:
“报将军,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杀过来了,属下瞧着像恭河王的人。”
韩将军闻言,浑身如遭雷击晃了晃,险些没摔倒在地。
可也只是须臾,他便立马镇定下来,快速吩咐那将士道:“通知所有的将士即刻拔营护送淑妃娘娘去齐武山,不得有误。”
“林副将——”
“卑职在。”林副将从站在营帐前的将士们快步奔出。
“你即刻点上一百个人,将人分为六队,找些和淑妃娘娘身形相似的将士,令其穿上女装扮做淑妃娘娘模样从镇子不同的方向出去,混淆恭河王的视线,务必拖延住他们,为我护送淑妃娘娘去齐武山争取时间。”
“是。”林副将应下,便匆匆而去。
一时间,原本营帐外宁和平静的气氛被打破,将士们行动有素的一一翻身上马,朝镇外奔去。
韩将军将所有命令下达完毕后,刚松口气,抬眸,发现淑妃娘娘还站在原地,并未跟着将士们一同离开,他一诧,即刻上前心焦如焚的朝她解释:“娘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您先随卑职离开此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卑职再给您一一解释。”
话毕,见她依旧目光空洞的站在原地不动,肩背单薄,仿佛被风一吹便会脆弱的跌倒,再也站不起来。
可皇上那......
韩将军忽对她心生怜惜,她虽是淑妃,却才十八岁还是个稚~嫩的小姑娘,骤然得知夫君生死不明,或许从此将失去夫君庇佑,没哭没闹已然十分了得,便温声劝:“娘娘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没有皇上的消息便是好消息,说明皇上人还活着,既人还活着他心中牵挂您,是必定会践诺回来接您的,若您在皇上回来之前没护好自己遭难,岂不是......岂不是不是白费了皇上一片护您拳拳之心?”
原想着这位淑妃娘娘极不好劝,哪知他话音防落,方才还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儿,空洞的眸子倏然有了光灿,她闭了下眼深深吸口气,须臾,再睁眼时,脸色已恢复如初,对他道:“好,这一路上烦请韩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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