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似乎也喝多了,不肯放弃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两人相对而立,穆格恰好背对着祝桃所在的方位,因此她看不见穆格的表情,只能看到女人蓦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像是害怕,也像是受了什么屈辱。
紧接着,女人突然攥紧手,破罐破摔般提高了声音:“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对我没有一点想法吗?”
颤抖的尾音飘了过来。
哈?跟了这么多年?他还在外面养女人?
啧。
祝桃来劲了,伸长了耳朵。
闻言,穆格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衣袖,眉眼间凝起薄薄的冷霜。
“程佳,注意你的身份。”
“……您说的没错,穆总,我该注意自己的身份。”程佳难堪地涨红了脸,“毕竟穆氏总裁秘书的身份已经是我最大的谈资与光环,可对您来说只是拿着薪水的员工而已,始终没办法更靠近你一点。”
刚才她一时鬼迷心窍,以为他醉了自己就能做点什么,可刚碰到手背穆格就醒了。他眼里虽然还带着醉意,但更多的是冷漠与厌恶。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对她痴心妄想的嘲讽吧。
可她都要被开了,有些话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了,从前的谨小慎微一直让她和其他秘书与员工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面对她这番自嘲,穆格却无动于衷,恍若未闻,“明早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三天之内把工作交接完毕。”
“穆总!我,我还有话想跟您说,您能不能——”
“不能。”穆格冷眼打断,转身欲走。
“穆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您了,我保证我的私人感情不会影响到工作,只要您让我继续留在您身边工作!”
“你已经不适合当我的秘书了。”
男人的背影冷漠不耐到了极致,仿佛她是什么令他难堪的污点。
程佳嘴唇哆嗦着,为了刺激他留下,一时口不择言:“老板和秘书之间有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要赶我走?难不成你有什么心里障碍?”
“程佳,我最后说一次,注意你的言辞。”穆格的脚步微顿,微微侧过身,却再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做了。”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径直离开。
今天的应酬完全是临时的,因为负责这个项目审批的负责人卡了他手下一个重大项目许可证,注资三百亿的项目临门一脚却拿不到最后的证件,耽误的时间越久损失会越惨重。
他厌恶这种情形,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斡旋。
等一切结束以后,他带的秘书也喝多了,加班到现在,深夜很难打车,于是他让司机顺便送她回家。可是没想到平日里举止一向比较有分寸的秘书居然试图对他动手脚。
穆格厌恶地蹙眉,边走边将外套脱下拎在手里,仿佛被人抓过的衣袖上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经过花园走到喷泉那里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她坐在喷泉旁,随意地撩了两下池子里的水。
清泠的水从顺着她的掌心流下,顺着葱段一样的手指滑落进水池。
如月光流于指缝。
黑发、白裙,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瘦削的脚踝。
晚风吹过,掀起她垂至小腿处的裙角,随后又轻轻拍了回去。
穆格浅褐色的瞳孔微微扩张,像是滴在水里扩散开来的蜂浆。
右手没来由地开始颤抖,仿佛感受到被锋利的刀刃扎进骨肉般疼痛。
青色的筋络不安地跳动,手腕处好像有潮湿粘稠的液体落下,然后是铁锈般的腥味弥漫。
直到他视线向上,看到了她那张笑嘻嘻的脸,绷紧的身体蓦地放松了下来。
这是一张十六岁少女娇艳的面容,不是那张天真罪恶的脸。
祝桃刚听了一出大戏,本来想挤兑他两句,可是男人站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糟糕的回忆。
祝桃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空气中隐约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跟他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揉杂成另一种微苦醇厚的气味。
她皱了皱鼻子。
真是匪夷所思。
他们以前认识吗?
干嘛老用这种眼神看她。
祝桃眼珠转了转,站起来慢吞吞地挪过去。
刚才好像听到他的秘书说什么心理阴影,他是讨厌女人吗?
是被女人伤害过吗?
不喜欢跟女人亲密接触?
发那么大的火。
那……
穆格无声地注视着她的走近。
面前的女孩被身后喷泉暖黄色的灯光包围,因为逆光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随着她的走近,那张俏丽青春的脸从阴影中慢慢显现。
她深黑色的瞳孔里酝酿着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狡黠,嘴角还勾着一抹隐秘的微笑。
就在快要走到和他相同水平线上时,她突然加快了脚步。
柔软的皮肤擦过他的手腕,带着淡淡的温度,转瞬即逝。
有清淡的花香在空气中缓慢流淌,是铃兰的味道,隐隐约约,寻不真切。
擦身而过的瞬间,祝桃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手指。
果不其然。
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她幸灾乐祸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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