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府原本就恨他入骨,听了这指桑骂槐的话,更加忍不住,当即叹道:“世超啊,你我二人同僚多年,情谊深厚,我是真不愿意责怪你呀。但你晓得,做主官的最难,今日你是路遇讹诈,明日他是肚子疼,个个都有理,衙门便成了一盘散沙,慵懒无为,上对不起圣上,下对不起百姓!
是吧?我若不管你,一碗水端不平,怕是不能服众。你是同知,就该带好这个头!你说是不是?这样好了,缺勤一日本该打二十小板,你只是迟到,就打十小板好了。”
梁知府言罢将签子往地上一抛,大喝:“来人啊!把檀世超拖下去痛责十板!明日若是迟到,打二十!后日再迟加一等!”
众衙役面面相觑,这二位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倒是让他们这些人为难。说好打的十小板,又要痛责十板,这是想干嘛?而且还想天天打呢。
檀同知自有傲气:“不用你们拖,我自己去。”
他日常会做人,又不是好惹的,众衙役也不敢过分,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得了。
梁知府也不细究,总之今日是把檀同知的脸面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算是出了一口小气。至于今后,且慢慢走着瞧。
檀同知性子坚韧脸皮也厚,挨了打并不觉得丢人,熬着办完了差事才叫人抬软轿送他回家,出门时不忘与同僚笑嘻嘻地打招呼,只回到家里便愁了眉眼,长吁短叹。
当家人出事挨打那是了不起的大事,一时间檀同知的床前围满了妻妾儿女,人人嘘寒问暖,他也不要别人陪,只问檀悠悠:“五小姐呢?让她过来。”
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檀悠悠肯定要带着各种利于养伤的美食出场,可无论递给檀同知什么吃食,檀同知都是摇头:“我吃不下。”
檀悠悠表示很心疼:“爹,不管如何总要吃东西的。”
檀同知睁着无辜的黑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爹今天险些出大事。”
檀悠悠立刻睁大同款无辜的黑眼睛,颤悠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除了打板子,姓梁的还怎么害您啦?”
檀同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把头深深地埋下去,用沉痛的声调说道:“今日去衙门的路上有人突然朝着我的马撞过去,幸亏我机智,及时勒住马管住人,免了一桩大祸。”
檀悠悠后怕地抚着胸口:“幸好幸好!爹,您真机智!”
檀同知慢慢抬起头,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爹处理这件事多耽搁了一会儿,去到衙门就迟了半刻,梁茂知那个老贼就是以此为由打我板子的!”
“梁老贼太坏了!爹,您疼不疼?”檀悠悠拉着檀同知的手吹气,仿佛他挨打的是掌心不是屁屁。
“疼是次要的!关键爹要面子的!丢了面子怎么做官?爹不能做官倒是小事,只是你们怎么办?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爹想给你买只烧鸡都没钱,那可怎么好?”檀同知痛心疾首,眼圈红红。
“爹,那要怎么办?”檀悠悠不想兜圈子了,索性单刀直入:“您想要女儿做什么?”
檀同知清清嗓子:“不要你做什么,只需跟你姨娘说,你想早些出嫁即可。”
“哎呀!”檀悠悠捂住脸,娇羞跺脚:“这种话女儿怎么说得出口!不行,不行!姨娘会骂我的。”
“不会骂,不会骂,你是为了帮爹啊!也是为了全家,谁敢骂你,爹和他没完!”檀同知已经不要脸了。
“姨娘说这种事急不得,不然会被男方看不起的。”檀悠悠不干,她还想赖在娘家过几天悠闲日子呢,檀渣爹那么刚,哪里那么容易被梁知府干翻?
什么被碰瓷,挨板子,他这不是好好地么?能表演能算计人,可见打得太轻。
“只要你姨娘答应,安乐侯府那边我去说!”檀同知大声喊起来:“福王世子马上就要回京了!这小子油滑得很!梁老贼心狠手辣,不会善罢甘休的。夜长梦多,咱们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檀悠悠不说话,幽黑湿润的小鹿眼控诉地盯着檀同知。
檀同知低咳一声,掩饰地转开脸,强硬地道:“反正这事儿交给你了,明天爹听你回信。”
“听什么回信呀?老爷说给妾身听听?”梅姨娘掀帘而入,手里还拿着一叠单子。
檀同知火速给檀悠悠递个眼色,捂着屁股哼哼:“好痛,好痛,痛死老爷了……”
崔姨娘等人立刻围上去,嘘寒问暖,各种关怀,钱姨娘却拽着脖子想看梅姨娘手里的单子:“这是什么呢?”
梅姨娘没搭理她,只管招呼檀悠悠:“我们回去。”
“呸!”钱姨娘悄悄唾了一口,嫉恨得只差把牙齿咬碎。
第30章 可怜的蛇
进了左跨院,梅姨娘才把单子递过去:“悠悠,来瞧瞧,太太给你的嫁妆单子。”
谁不喜欢钱啊,何况这是以后自己吃饭的依仗,檀悠悠立刻冲过去接了嫁妆单子,美滋滋地看起来。
渣爹和周氏虽然会经营,但搁不住家里人多底子薄,所得有限,檀悠悠得到的陪嫁多是这几年在秋城置下的田亩铺子。
她一目十行,翻到后头,乍然看到竟然有京城的铺子,先就惊了:“为什么会有这个?”
渣爹不是京城人氏,出身寒门,周氏娘家却是京城的,所以这显然是周氏的嫁妆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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