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心有不忍,绛真子虽是坊中女妓,然而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无辜之人,却要受此牵连,丧命于此处。想到此处,她轻轻拉住李容渊的手。
李容渊沉沉的目光望来,阿素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能不能,饶她一命?”
李容渊神色并无讶异,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一般,却也没有应她。绛真子见有活命的机会,哀哀地望着阿素。阿素想了想,硬着头皮补充道:“想来六王对她也不是真心,我觉得这位阿姊是聪明人,也不会为他博上自己性命。”
绛真子闻言螓首轻点,泣泪道:“妾身只当今日什么也未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六王问起,妾身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李容渊似并不在意她所言,俯身在阿素耳畔道:“你既求我,又如何不应,只是……”
他的尾音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素紧张地看着他,李容渊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才翘起唇角道:“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他并未说是什么事,阿素有些警惕地望着他,然而李容渊已命亲卫退在一旁,牵起她的手径自向外走去。绛真子发觉捡了条命回来,软倒在地上。阿素最后回望一眼,正见她感激地望着自己,伏地向自己的身影叩首。
然而他们刚走到大门处,阿素曾见过的那位假母便迎了上来,将他们拦住,她年轻之时也是位美人,此时躬身向着李容渊福了一福,柔声道:“殿下缓行。”
阿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难道还要讨钱不成。那假母的目光在阿素身上转了一转,见她鬓发散乱,双颊绯红的样子,知她原来不是位小郎君,而是位小娘子。又见李容渊牵着她的手,心道无怪每次九殿下来都不需人陪,府中藏着这样的美人,旁人比之岂不若云泥?
虽如此,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从那粟特商队手中买来的艳姬落入了李容渊怀中,若是此时不讨个好价钱,只怕以后再换人也难要得出高价。
想到此处,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洁白的花串捧在李容渊面前,退了一步,柔声道:“萨莉亚还在等殿下。”
阿素仔细望了眼那假母,见她纤手中捧着的是一串沙棘花。这花生在沙漠之中,能保存许久,传到长安便及其珍惜,大约是那位胡姬带在身边的,此时自然是借花传情,而假母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原来那胡姬名叫萨莉亚,应是被那些粟特商人自小掳来训练歌舞卖到长安来。这样的事原本常见,是丝路上各类人口|交易中的一部分,然而特殊就特殊在,那位胡姬生得极其貌美,想必假母必然花了大价钱。
望见那假母一脸期待的神色,阿素不禁好笑,她既然选中李容渊做恩客,只怕假母之前花的那些金子都要打水漂了。然而她原以为李容渊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只闲闲接过那串沙棘花,望着假母微笑道:“过几日我来接人。”
那假母知道这便是应下了,喜不自胜,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去。阿素睁大了眼睛望着李容渊,然而他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异样,见阿素站在那里不动,反而牵起她的手淡淡道:“走了。”
回去的时候李容渊命人骑着阿素那匹枣红马,而令她与自己一同坐车。宽大舒适的车厢内,阿素见李容渊表情凝重似在沉思,手中却犹自把玩着那串沙棘花,不由转过脸去,望向窗外不去理他。
然而没过一会,纤手便被捉住,阿素低头,正见李容渊将那串玲珑可爱的沙棘花套在她的手腕上,见她望来,微微翘起唇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阿素将花串捋下来,掷回他怀里。花瓣纷纷,再不成形。
阿素抬起湿漉漉的黑眸望着李容渊,却忽然被扣住腰身拖入怀中,她想挣扎,却被牢牢禁锢。李容渊俯在她耳畔低叹道:“可惜了这花中奇珍,这么远送来,你却不喜欢。”
阿素不明其意,然而那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正在丰乐坊之外。朱雀披着流云帔子站在府门外翘首,见阿素与李容渊一同回来才松下口气,然而待他们迈入府中,还是望着阿素嗔道:“派去寻娘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方可唤他们回来。娘子下次可不能如此这般任性。”
阿素知道她定是为自己担心半夜,不由悄悄拉住她的手道:“女史莫气,下次再不这般了。”
见她娇美的小脸一脸恳切,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弭了,朱雀一面伺候李容渊入寝,一面吩咐人送阿素回西苑。
回到自己的寝居时夜已深沉,琥珀备好了热水要伺候她洗漱,阿素却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内间,将金丝楠木柜中的一方嵌螺钿紫檀盒取了出来。白团子也亲昵地跳入她怀中,夏日炎热,它身上长毛厚重,热得狠了,颇有些恹恹。
阿素一面撸着白团子脊背上的白鬣,听它舒服地打着小呼噜,一面望着琥珀道:“你可知我们存下了多少银钱?”
琥珀未想到她会问这个,走出去将那紫檀盒打开,里面满是些金稞子。琥珀掰着指头数道:“这些是每年过年时节娘子得的岁钱,大约有三十两。”
“然后还有每月的份例,西苑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一分也未花出去,我替娘子存着,这些年来大约还有百两。”
“剩下的,便是每年宫里赏下来的珠钗首饰,都是些无价之宝,许是要找和铺子请行家看一看次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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