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苑阿素按捺下心神,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将萨利亚留下来,然而时间太过仓促,她做了几个计划,都觉的难以在李容渊的眼皮下实行。阿素心中无法平静,实是有许多疑问盘绕。
这般思索了一下午,竟连晚膳也过了点,李容渊回府之后听得霜月回报,蹙起眉,向西苑走来。
到了西苑门口只见琥珀在外面守着,见了他慌忙要跪,李容渊做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她便躬身退在一边。
推门而入之时,李容渊正见阿素坐着出神,见了他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不禁叹道:“做什么,咋咋呼呼。”
他甚少来自己住的西苑,此时一身朝服迈入房中,原本该是伺候他更衣,但现在在自己的闺房内,阿素倒有些束手束脚,望着他期艾道:“殿下怎么来了?”
李容渊放下手中的笏板,向着铜镜散开领口,微笑道:“原本馋猫似的,一顿不落,今日怎么转性了”
他语气自然,举止自如,就像在自己房中一般,霜月和雾月已去取了常服和热水来伺候他净面更衣,阿素想去内间躲一躲,还未迈开步子,便听他淡淡令道:“过来,传了膳,陪我用一些。”
原来是来监督自己吃晚饭来着。
与他相对跪坐在食案前,阿素在面前精致的菜肴前挑挑拣拣,吃了一半,终于还是忍不住破了食不言的规矩,放下手中捧着的烤羊肋,舔了舔纤细的手指上沾的胡麻,抬眸轻声道:“听女史言,殿下要为我办笄礼,日子定在了十月廿九?”
李容渊眸色深深望了她油汪汪的娇唇好一会,默默将自己面前盘盏中的食物都用尽了,才放下玉箸淡淡道:“不错。”
一旁的雾月捧着唾壶,霜月取过热茶与他漱口,阿素小声道:“可那一日,不是殿下母亲……”
她不愿提起他的伤心事,然而,这是她好奇了两辈子的事,前世她是绝不敢问他的母亲,不敢问他的幼年,然而这一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倒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阿素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便听李容渊意味深长道:“你知道这些?”
阿素自觉失言,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女史告诉我的。”
李容渊淡淡道:“唔,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生母本是高昌人,她们信奉祆教,自然与中原的丧俗不同。”
阿素猛然想起,的确,之前的每一年,这日子都过得极平淡,她从未见李容渊在那日祭拜过生母,确实与中原习俗不同。听他第一次开口谈起过往,阿素顿时有些兴奋,抿住唇默默摇头道:“并没有。”
李容渊望着她,忽然令道:“过来。”
阿素不知其意,却不由自主遵从,起身跪坐在李容渊身边。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垂眸望着她,阿素有些紧张,然他只是俯身用拇指擦干净她饱满下唇上蹭上的油渍,似乎想这么做很久了,才用有些怅惘的语气道:“我的母亲出生在高昌,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对死亡看得很淡,因为他们相信,三魂七魄不灭。”
第67章 挑拨 只有我才是你真正可以依靠之人……
阿素心跳如鼓擂, 三魂七魄不灭,她原先是不信这些的,然而想到现在的自己, 她不禁怀疑,难道三尺之上真有神明?
她抓住李容渊的衣角,紧紧缩在他怀中,一瞬不转地盯着他幽深的眸子, 听他继续说下去。
李容渊的声音低沉好听, 尤其在认真讲话时,潺潺如流水,直叩击心灵,阿素只听他缓缓道:“既然灵魂不灭,死亡不过是新生, 那么肉身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切都将重归于圣火,所以对于高昌人而言, 并没有祭日这一说。”
阿素启唇欲言,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 李容渊轻声道:“母族的习惯是,人死之后将被投入最火焰之中,再用陶罐收殓尸骨。”
阿素在他怀中抖了一下,李容渊握住她的手道:“害怕么。”
阿素小小地摇了摇头,她只是此时才发觉, 原来前世她一直都错了, 她谨小慎微度过的每一个生辰,为他的母亲守孝,其实并没有任何必要, 也自然得不到李容渊的欢心,甚至于他是一心想要让母亲与皇室划清界限。比如他虽为万乘之尊,却并没有追封生母为先帝皇后,也未让她与先帝合葬,甚至在许久之前,百般请旨,送母归葬高昌。
只可惜这些事前世他不曾提及,她也未曾了解,以至于她虽如履薄冰,依旧觉得夫妻关系难以维系。
阿素忽然想起,两年多前那个冬天,她自落水后在东苑醒来,正是李容渊送母归葬,返回长安之时,然而上一世他并未回来的如此之早,要到第二年的春天才姗姗而归,这一世,是什么改变了他的行程?这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见她怔怔出神,李容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阿素在他怀中挣着扭了下身子,望着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道:“殿下……再讲一讲你的母亲罢。”
说完这话阿素心中颇有些忐忑,然而李容渊今日却一反常态,似对她敞开心扉,竟没有拒绝。
他扣着她的腰,望着窗外照进来的斑驳树影,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的生母出生在高昌王庭,陛下西征之时困于大漠,幸好遇到了她,为他们引路,带他们离开死亡之海。陛下为她的美貌折服,将她带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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