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话甫一出口,阿素忽然有些疑惑起来,为何李容渊知道她们包藏祸心,尤其是阿樱,她在人前向来无可挑剔。然不待询问出口,阿素便听到远处奚氏扬声道:“怎么,她瞒了你那么多事,你竟容得下她。”
奚氏望着安泰,话却是对元子期说的。阿素不由睁大了眼睛,李容渊轻捷下了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也抱了下来,两个人穿过树丛,悄悄走得近了些。
借着月光,阿素望见阿娘紧紧攥住臂间的帔子,呼吸也有些急促,奚氏却如胜券在握,望着阿耶轻妩道:“难道你仍旧执迷不悟,相信鲤奴是你的儿子?”‘
闻言,阿素乌黑的眸子瞪得极大,惊呼几乎出口,却猛然被李容渊低头咬住唇,全然堵了回去,在他怀中小声呜咽,阿素扭着身子,许久后才被放开。她平复下呼吸,怔怔望着奚氏,未料到竟还有这一出事。她自不信阿兄不是耶娘的孩子,却经不住奚氏语气如此笃定。
好在阿耶并未理她,只轻轻说了几句话,奚氏便惨白着脸退了一步道:“不,我不信。”
阿素有些着急阿耶方才到底说了什么,然他的声音极轻,阿素只见阿娘紧紧抿唇,沉默不语,而奚氏犹自不肯信,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戏,不过,我却不信真有这样的事,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个盼头。为了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见她一力挑拨,欺负阿娘,阿素心中着实生出些怒意,连原本对她作为五娘生母的愧疚也冲淡了些。然而腰身被扣住,李容渊却不许自己过去,阿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听壁角,非君子所为。”
李容渊闻言倒是笑了,轻叹道:“若是你此时过去,岂不更平添尴尬。”
阿素顿时凝滞,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极在理,进退两难之间,却听李容渊笑道:“难道你便不好奇?”
见阿素不答,李容渊却揽着她自语道:“我倒是十分好奇,岳丈大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听他唤阿耶岳丈,阿素不由面颊微热,心中却有些甜,再抬眸时只见阿耶冷淡望了奚氏一眼,似说不愿信也无妨。
然而也就在此时,阿素却见奚氏扬起唇角道:“确实无妨。”
阿素微怔,却忽见奚氏伸手拔下鬓发上金钗,竟是向身前的安泰刺去。周遭之人都被如此变故惊呆,阿素下意识冲了出去,然而李容渊却比她更快一步。
只是毕竟有些距离,赶到时一切已结束,阿素只见阿耶已牢牢钳住奚氏手腕,她方松下一口气,却见阿耶的身体一晃,阿素这才发觉他掌中有道流血伤口。
安泰抱住元子期的身体,望见李容渊与阿素甚至顾不上惊讶,颤声道:“元郎。”
元子期勉力支撑,扯下发带将手腕紧紧扎住。阿素忽然生出个可怕的念头来,那金钗上淬了毒。安泰似想到同一处,扬手将奚氏扇倒在地上,扯住她的衣襟厉声道:“解药。”
奚氏半边面孔肿了起来,显得有些可怖,元子期推开安泰,剧烈喘息道:“阿仪……别碰她。”
奚氏伏在地上,闻言反倒望向元子期,轻笑道:“别担心,你很快便会死了,而她会活下去。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我更希望她好好地活着,长长久久。”
“生死相随,想得美,阴阳永隔才是你们最终的结局。”
安泰此时方知原来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自己,伏在气息微弱的元子期身畔,她止不住流下泪水。鲜血不断从元子期唇畔涌出来,阿素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元子期挣扎着抬手,轻轻抚着阿素的脸,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阿素呆呆望着他,完全不能置信她方认回耶娘,这个家便要散了。
见元子期已开始咳血,奚氏唇角扬起笑意,然而顷刻之间泪珠却断线般滚落。此时被遣在远处的霍东青带人急急赶了过来,望见此景怒极,即刻便要将奚氏斩于剑下,却被李容渊止住。
泪水模糊了阿素眼眶,她抬起头怔怔望着李容渊,却见他极其冷静,临危不乱,抬手便止住喧哗焦躁的众人,望着奚氏冷道:“我要你好好看着,今日除了你,没有人会死。”
奚氏蓦然抬眸,轻轻笑道:“你救不了他,这毒无药可解。”
闻言阿素的一颗心如坠深渊,却见李容渊轻嗤一声,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香囊,竟拈出一枚膏丸,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握住那枚药似极珍重。
单膝跪在元子期面前,李容渊扶起他的上身,将那药丸郑重喂了下去,安泰流泪望着他,阿素睁大黑眸,颤声道:“这是什么。”
李容渊似乎也无全然把握,将元子期的身体放平,轻声道:“尽人事,凭天命。”
“但愿……此生不负。”他的声音很低,压抑已久的深情却呼之欲出
阿素极紧张地望着阿耶苍白的面孔,一刻之后,元子期面上竟真渐渐有了血色,显然是那药起了效果。阿素心下一松,泪水却止不住涌出来,死死伏在元子期身上,却觉手被轻轻握住,只听他低声道:“乖女……莫怕。”
泪水决堤,阿素知道,她终于真正得救了。
望见这情景,奚氏不可置信地挣扎起来,带着恨意望向苏樱华,她厉声道:“你竟然骗我?”然不待她起身,便被霍东青牢牢制住。
方才混乱的局势顿时稳定下来,霍东青带来的元家部曲皆以李容渊马首是瞻。李容渊起身扫视四周,望见目睹一切却趁乱越退越远的苏樱华,仿佛她才是首恶元凶的一般,他眸色深深,冷声道:“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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