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容渊会提前回来,想必正是因为这样一桩亲事。今年他也二十有三,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未成亲的一位,只因一直在外任职,竟将这事耽搁了过去,无怪太子上心,要为他牵线,恐怕景云帝也是默许的。
崔三娘闻言笑道:“这倒无措,九殿下十九岁时便在弘文馆中讲学,学识是一等一好……”
阿素打断她道:“是十八岁。”
崔三娘有些讶异地望着她,方想起她在宫中长大,应与李容渊相熟,只能认错道:“是我记混了。”
裴娘子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望着阿素道:“县主对殿下了解很深,再与我们讲些殿下的事罢。”
崔三娘被抢了风头,微微带着冷意望着阿素,远一些的杨七娘虽未言声,然而却不由侧目,显然心中在意。
阿素心中难过,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也记不得了。”
郑、裴和杨三人都有些失望,崔三娘却松了口气,她向来不喜欢别人压她一头,此时仔细打量着阿素,故作神秘道:“其实……我还知道另一件事。”
郑裴二人皆好奇望着她,阿素忽然意识到崔三娘便出身崔家,与那位崔公子恐怕是兄妹,而她要说的自然便是崔家会上长公主府提亲一事。
阿素极厌恶这门亲事,不由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见她要走,崔三娘微微一笑,并没有拦。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径直向看台射来,是场中有人将毬击偏。这藤毬虽不大,但速度却快,打在人身上也是一片青紫,更何况落处坐的皆是身娇体柔的小娘子们。
场外顿时一片惊呼,阿素有些无措地站着,眼见那藤毬扑向自己,却失了神,一动不能动。
就在藤毬要挨上她的身子的一瞬,忽然一支毬杆挥出,将藤毬狠狠地击落。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掌声,阿素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望见李容渊正骑在马上,距离自己很近,隔着栏杆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英俊的面孔带着怒意。
未想到三年后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阿素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容渊也没有开口,望了她许久方低声道:“吓到了么。”
见他未责备自己发呆,阿素赶紧摇了摇头,而李容渊望着她却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阿素完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发觉藤毬向自己飞来,又是如何迅捷地移动过来将藤毬击飞,而身边之人也是一般惊讶,目光热切地落在李容渊身上。
李容渊越沉默,阿素越觉得尴尬,顾盼间望见落在身畔的藤毬,她如释重负,将其轻轻拾起,默然递向他。
李容渊高高骑在马上,他本可以用毬杆将藤毬勾起,此时却收起毬杆,策马上前,停在阿素身畔,隔着栏杆俯身。
似乎是刻意,他高高的身量缓缓压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阿素下意识后退,然指尖交接,相触的一瞬她的面颊微微发红。好在很快李容渊从接过藤毬,策马回到场中。
比赛继续,阿素却完全没有心思观战,杨七娘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阿素也无暇顾及,她脑海中闪现劝都是李容渊深深望着自己的样子,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忘记她。
再见李容渊她也会觉得陌生,他仿佛一夕之间从少年成为男人,而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也与之前颇为不同,仿佛带着侵略性,要将她吞噬一般。
而后阿素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并没有与她多说什么话,甚至提前回长安也并有告知她,在他心中,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当鸣金之声响彻御园,阿素才发觉马毬赛已结束,毫无疑问,李容渊是整场比赛的焦点,进毬数目遥遥领先,景云帝自然也要兑现自己的诺言,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李容渊仅要景云帝将面前案上的两枚蜜瓜赏与自己,这蜜瓜又名黄金瓜,清甜可口,是从丝路送来的贡品,极珍惜,然而这与景云帝的预期相差甚远,他曾想过李容渊会向他要什么,也已下了决心并不吝惜,却没想到他只向他讨两枚瓜。
抚掌而笑,景云帝命人将蜜瓜端给他。望着起身走向看台另一处的李容渊,微微叹息。
他身上虽然有自己的影子,但终究像他阿娘更多些。
见李容渊端着景云帝赏赐的蜜瓜,径直走到自己面前,阿素整个人都缓不过神来,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羡慕、怀疑、嫉妒以及对他们关系的揣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李容渊却并不打算离开。
许久后阿素才抬起头,李容渊带着笑,淡淡道:“让你受了惊吓,与你赔不是。”
说完李容渊便离开,青窈接过蜜瓜放在阿素面前,阿素怔怔望着蜜瓜金黄的色泽百味陈杂,确实是她喜爱的口味,然而却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郑四娘与裴娘子立时围了上来,好奇地望着那两枚蜜瓜。这一次她们对于阿素与李容渊关系亲厚终于深信不疑,崔三娘既羡慕又嫉妒,而杨七娘则矜持地坐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阿素欲解释几句,却见青窈神色郑重,阿素微微一怔,听青窈俯身在她耳畔沉声道:“……方才,殿下对我说,约娘子在雨亭中见。”
青窈话音刚落,阿素猛然起身,将蜜瓜推在那四人面前道:“你们分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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