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噘着嘴说:“你属猫的吗?来了也不吱个声。”
尹羲身手敏捷从窗户跳了进去,嘿嘿嘿笑,然后猛得冲她藏东西的地方逼近,尹秀哪里阻止得了她,就见尹羲已经拿到那个半成品了。
尹羲挑着眉说:“这荷包绣得真精致,这竹子还没有绣完也栩栩如生了。”
尹秀懊恼得要死,跺着脚说:“你这个混天魔女,你怎么混到我这里来了?”
尹羲“混天魔女”的外号是尹翔给起的,一般的人当然不敢这么叫她。
尹羲故意说:“这是绣给我的还是绣给皇兄的?”
尹秀:“……”
尹羲瞪大眼睛:“都不是?难道是绣给辛大人的?”
尹秀无奈地坐了下来,转过头去不理她,尹羲将东西还给她,说:“我就奇怪了,嫂子的二哥哥宇文少冲也是一员悍将,还有慕容颐、梁铮也未婚,他们的兄长可是位列‘燕北七杰’,正所谓虎兄无犬弟。你怎么就看上了南边来的辛大人呢?”
尹秀不服气:“彬哥哥有什么不好的?他在南边时十九岁就中举人,又潜到北京来一举中了进士。”
尹羲咯咯笑起来:“彬哥哥?”
忽然门外走进一人,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尹羲见是尹秋来了,于是就把这事说了,尹秀羞道:“羲儿,我不理你了!”
尹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三妹这是赶着来看你笑话的,该是从前你取笑了她,她是来报仇的。这个‘仇人’,你就算这会儿避开,之后还是避不开的。”
尹秀嘴皮子利,说:“好歹是监过国的长安长公主,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她肚子只撑个竹伐吧。”
尹羲无赖道:“我那可不是监国,那时咱们还没有立国。再说宰相的肚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该去你的彬哥哥肚子里好好撑船。他被你撑习惯了,将来就当上宰相了。”
尹秋听了也不禁捂着肚子笑,尹秀知道害羞没有用,只好厚起脸皮来了怼二人,反正今年都要嫁,半斤笑八两。
……
整个秋冬季季,新朝皇室繁忙又喜庆,新帝一连嫁了三位公主和两位郡君,人人都在传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些消息也传到了南边的京都,南方一样百废待兴,可是由于去年的杀戮抢掠,让京城笼罩着一层阴云。
赵霆尧也得知了尹羲出嫁的事,她嫁给了献玉玺有功的萧驰风,他是前朝皇裔,被封为“靖王”,奉为国宾。
尹羲本来是他的女人,不知是正妃还是侧妃,他弄不清楚尹羲和顾若兰谁说的是真话。
十二月初一,天气十分寒冷,早晨满地结霜,赵霆尧微服到相国寺,在大雄宝殿上了头柱香。
他少年时见过的空性大师如今也见不着了,他记得那时大师跟他说:他本也是极贵之人,可有一孽缘纠缠,是以吉中带着大凶,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从前不明白,可是事后却觉精准无比。
赵霆尧又到了当初遇上尹羲和顾若兰的客院,走到那棵松树下,望着树出神,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七年前,他遇上尹羲和顾若兰时,只觉顾若兰浑身笼罩着仙气,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尹羲虽然明艳动人,可是太浑蛋了,咄咄逼人。现在他处在回忆中,对顾若兰再无当初的探究欲望和惊为天人,那处处和他做对的人却怎么也忘不掉。
恨与爱一样,让人难忘,他的恨又特别了一点,与别的仇恨不同,既像是被对手打落尘埃的抑郁不得志,又像是原来本该嫁给自己的女人从头到脚鄙视他的不甘,事关一种男人尊严。
赵霆尧径自出神,忽然听到些响动原来从院门中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身子削瘦的妇人。这是官家女客斋戒住的院子,相国寺也请了个把附近的村妇时常来打扫。
那妇人低着头扫着地,两人互不打扰,那妇人越扫越靠近他,赵霆尧还只当是身边有树叶或者脏东西。忽然第六感察觉到危机,转过身去就见那妇人手持一把匕首朝他捅来。
赵霆尧连忙擒住她的双腕,她手中的匕首落了地,赵霆尧厉声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女人忽然哭泣了起来,声音却颇为动听,赵霆尧看她的面容,虽然显得苍老和粗糙许多,但是赵霆尧仍然认出了她来。
“顾若兰?!你没有死?”
这女子正是顾若兰。
顾若兰泪流满面,说:“你当然希望我死了。四郎,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你害得我好苦呀!”
原来她被灌了毒酒,当时虽已气绝,但是之后又恢复了若有若无的气息。宫人把未死的她和宫中别的尸体一起运出城外弃在乱葬岗尸坑里。冰凉的夜雨淋到她脸上、身上时,她就醒了过来,慢慢恢复知觉,等到喝了一些雨水重拾了一些力气后,她就爬出了来不及掩的尸坑。那时的她已度过了最恐惧的时间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努力的爬出去。
顾若兰虽然没有死,可是已经失去了原来时不时像是浑身笼罩着仙气一样的光环,她的容貌也没有从前艳光四射,还白了一半头发。如果她这时候有男人,就可以知道她身上也发不出那种香气了。
她靠行乞和为人浆洗为生,度过了半年,实在受不住底层生活,她想起当初空性大师的批言,想求他指点迷津。她到了相国寺,当然见不着他,空性大师远游去了,但是找到一个女客院的洒扫工作,她也有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