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将容莺的被角掖好才走出去,一出营帐就撞上了来报告军情的士兵。
第二日容莺酒醒,洗漱完后穿好衣裳不久,容恪的亲卫便急急忙忙过来,要将她送入城中的太守府避祸。
这次的战事非同小可,潞州晋州久攻不下,突厥人几乎将所有兵力都调往此处,必会有一场血战。容莺知道自己留在营中兴许还会成为容恪的牵绊,听话地收拾好衣物随人走了,临走前也没能见上。
整个晋州都靠着容恪守着,晋州太守负责城中布防和将士们的吃穿补给,不敢有半点松懈。
容莺也没有闲下来,留在府中的时候也在练习骑射,隔两日便会去城墙上问问容恪的消息。
而后不久,离晋州不远的绛州忽然被围困,容恪支援的路被重重堵死,只能眼看着绛州被叛军攻下。燕军中一大半都是突厥兵,烧杀劫掠的事无一不做,绛州很快就会沦为人间炼狱。
容恪见过突厥兵过后的城池,地上堆满了死尸,走两步就要要拨开一具,护城河被染得猩红发臭。眼看着绛州就在不远处,他却无法带着援兵赶去,若救绛州,晋州兵力空虚,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鏖战了一个月后,晋州又一次被守住了。容莺急忙去迎接容恪,他头发乱糟糟的,一身甲胄上都是刀砍的痕迹,凝固的血已经泛黑。
容恪张开手臂将她抱住拍了拍后背,嗓音干哑地说:“没事了,别怕,我好好的。”
“绛州如何了?”
绛州在腹地,时常为晋州送来粮草,想绕过晋州去攻打绛州是件难事,也不知敌军是出了什么法子,将他们的看守都给杀了,绕了一大圈去攻城,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容恪脸色也显得有几分古怪。“绛州居然守下了,还歼灭了叛军不少人,此次算是大获全胜。”
他记得绛州的兵马不够精良,能熬过一个月都算为难他们了,如今反而大败敌军,岂不是他从前低估了绛州的太守。
容恪跟着容莺回太守府,拜谢过太守后好好洗漱了一番,这才通身舒畅地去处理公务。没多久去绛州打探的士兵回来,容恪端着碗正在用饭,容莺就在一边将堆积的信念给他听。
士兵面色惊惧,磕磕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容恪敲了敲筷子,不耐烦道:“赶紧的,一句话说半天,我饭还吃不吃。”
士兵冷汗直冒,胆怯地瞄了眼容莺,一咬牙,说道:“绛州城已于半月前被闻人湙攻下。”
容恪手上一僵,筷子也掉落在地,连捡的功夫都没了。容莺同样面色惨白,身上不可抑制地发冷,握着信封慌乱地去看容恪。
他握住容莺的手,又问道:“前几日大败燕军之人,也是闻人湙?”
“正是。”
容恪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整个人都像罩着乌沉沉的阴云。
晋州离绛州如此近,闻人湙居然连绛州都攻下了,要是周围几座城池也被他拿下,届时他和李将军岂不是腹背受敌,这还让人怎么打?
唯一的希望就是闻人湙还有点良心,不在他们和燕军交战的时候趁人之危。
容恪烦躁得饭也吃不下了,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信兵不动,犹豫道:“属下……”
“快说。”
“属下去探查军情,被闻人湙的麾下捉住,他让我给公主传句话。”
容恪火气蹭得就上来了,眼看容莺被吓得脸色发白,他恨不得立刻提着刀去要闻人湙的命。“真是个臭不要脸的,缠着我妹妹不放算什么君子,天底下女人都死光了是吧,亏他平日里人模人样的,衣冠禽兽!”
信兵听着他一通骂,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完,求助地看向容莺。
容莺拍了拍容恪,说道:“算了,我只要跟着三哥就好,闻人湙没办法拿我怎么样的,更何况身后就是潞州,还有李将军在。”
她看向信兵,“你且继续说完。”
“闻……闻人湙他,他说‘三月不见,思卿若狂’,问公主……可有想念他。”
容莺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称得上羞愤,压下火气说道:“没事了,此事不要张扬,你先出去吧。”
等信兵出去,容莺和容恪对坐良久,始终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她才提醒道:“三哥,饭菜要凉了。”
容恪应了一声,去捡地上的筷子,用帕子擦了擦,胡乱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饭,方才还在大口朵颐,现在却只觉得这些饭菜都味同嚼蜡。
吃了几口,他终于忍不住说:“我将你送去潞州避一避,过段日子等安生了再接回来。”
容莺摇了摇头:“这并非长久之计,闻人湙势必会与三哥僵持许久,我总不能一直留在潞州。何况三哥在想什么,他未必想不到,若派人半路截杀,恐怕正好应了他的意。我就在晋州哪也不去。”
容恪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我也是担心,晋州处于为难之中,若闻人湙联合起燕军攻城,我怕你再落入他手中。”
“他不会这样做。”容莺笃定道。
他皱眉,不解道:“闻人湙一介无耻之徒,你如何会信他?”
“燕王可以不做大周的臣民,可他不一样,他还是大周的皇子。”
窗外的树木因为入冬而凋敝,枯叶挂在枝头被风吹到簌簌作响的声音如泣如诉。容莺拢紧了衣裳,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后才收回目光,对容恪说道:“我会与三哥留在晋州,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