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出关,迎面扑来簌簌风雪。天寒地冻,漫天白雪,天地山峰皆是白茫茫的苍茫之色。
言昭站在崖边,望着冬雪。直到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这把剑曾经杀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丧命他手的人,不在少数。唯独这一个,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忘记过。
几百年过去,他闭上眼睛还能把当时的情景清晰的记起来,一字一句,铭记于心。
他怎么还记得呢?
他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那双眼睛呢?
倏地,言昭胸口大痛,眉心跟着疼痛皱了皱,一口血从喉咙往上涌,他逼迫自己压出去,却是无用之功。
心头血吐了出来,延迟累积了几百年的疼痛,同时发作。
言昭那日跪在崖边,与冷冰冰的风雪天共处了一整夜。
第二日,他的头发就全都白了。
难怪,他堪不破无情道的最后境界,他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动了心,全部修为散落成一场空。
堕仙成魔好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洛雪峰的弟子们只知道这位师兄已经疯了。他义无反顾脱离门派,下山之后做的事情令人胆寒。
他用八十童男童女的鲜血来为邪阵献祭,没人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诛杀他的人一批又一批,但都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修真界的人才知道言昭发这么大的疯只是为了要复活一个人。他肆无忌惮,不怕天道的报复,好像也不在乎将来渡劫被雷劈死。
得知他要复活的人是他几百年前曾亲手杀了的未婚妻,众人只觉得他更疯了。
小辈口无遮拦,“当年是你自己杀了她!如今你还要害别人吗!?”
掌门人不忍生灵涂炭,原本闭着死关,不得已站出来,“这苦果既是你自己种下的,便应该由你自己承担。”
言昭冷着脸,“是我杀的不错,但我不会拿自己的命还她。”
他还要留着自己的命,找到她。
一年不够,就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他总能找到她。
言昭性格中的倔强成了极端,他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不忌杀戮,不管代价,最终用自己毕生的修为,设了轮回阵。
他割破自己的手腕,涓涓血液不受控制的涌出。言昭放干净自己的血,给阵法献了祭。
他用自己的命在赌,万幸,他赌对了。
言昭抬起眼眸,“我知你恨我。”
陆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呃了几声,“其实还好,那些事情已经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这辈子过得很好。”
她又说:“如果你不来打扰我的话。”
言昭轻轻地问:“是吗?”
陆茴说:“是的。”
天色越来越沉,光线逐渐变暗。陆茴不清楚言昭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还能用法术,她不想搞的太僵,出了事吃亏的是自己。
陆茴干巴巴笑了几声,委婉提醒:“我得回去了。”
言昭默默侧过身体,让出了路。
陆茴快步往前走,男人沉默无言跟在她身后。
他的长相和长发,实在是惹人注目。陆茴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人,她忍了一小段路,然后停下——
“你跟着我干什么?”
“顺路。”
“那你走慢点,你的头发在这里太受关注了,你最好还是剪掉。”
“不能剪。”
“为什么?”
言昭没有回答。
陆茴也后悔问了他,她真是疯了才会和他聊起来。她停下脚,“言昭,你找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和你成亲。”
上辈子的夺命仇人,这辈子要当夫妻?他想得倒是很美!
当他的未婚妻就要被挖心,真成了他的妻子,那还得了?岂不是心肝脾肺肾都要没了!
陆茴呵呵了几声,张口就来:“我已经结婚了。”
她说谎话很顺溜,“结婚就是你们那里的成亲,我和我现在的丈夫很恩爱,孩子都生了两个,你去祸害别人吧。”
言昭:“我不信。”
陆茴言辞诚恳,“我没有骗你。”
言昭眼神极冷,“那我就杀了他们。”
陆茴乐了,“不巧,杀人犯法。”
言昭还想在现代社会猖狂?警察和刑法会教他做爸爸。
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陆茴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去之前,她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言昭,说:“以后别来找我了。”
带着他的鱼,赶紧滚出她的世界。
言昭穿着单薄,立在风中,手指早已被冷风吹得没了知觉,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很冷,如坠冰窖的寒意,成了冰刀一下下凿开他的后脑。
等到车尾都看不见了,言昭收回目光,挪着僵硬冰冷的双腿,像个活死人一样走在路上。
他摸了摸掌心里的爱宠,自言自语,“我们来晚了。”
她已经是别人了的。
冰莹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言昭眼睛湿润,被光照着的冰清玉洁般的脸庞,无声无息滑过两道湿痕,消失在夜色中。
“我很难受。”他不解皱眉,低声呢喃,“为什么见到她,心脏反倒更疼了?”
鲲鹏静静听着,无法回答主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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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茴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累去半条命。回家直接瘫在床上,用意念呼唤了半个多小时的系统,一个屁的回应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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