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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絮绵绵。高楼玉瓦的太傅府后花园,各色纸鸢在空中飘荡,丫头们的笑闹声远远的传开去。梳着双环髻的女孩子粉琢玉砌,穿一身粉色的小衣裙,欢快的蹬着秋千,银铃般的笑声叫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笑出来,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粉蝶。
“再高一点,奶娘再荡高一点”女孩子软着声音撒娇。“二小姐,你小心啊!”下人们是惊得魂飞魄散,只恐这个小祖宗一个不小心摔下来那可就不得了了,府里谁不知道两位小姐都是太傅的老来子,平日都当心头肉似的疼着。
“灵儿,灵儿!”花丛下转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小脸,着黄裳的女孩亦是极为玉雪可爱“瞧,我从厨房那儿给你端来了什么!”听得她的话,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二小姐一向是最听大小姐话的。秋千架上的女孩子皱皱鼻子,眼睛一亮,开心的从秋千上跳下来,脸笑成了一朵花“是酒酿丸子对不对,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在花丛中笑颜以对,明媚了那年春天,可是然后呢……
“灵儿灵儿”她惶急惊恐的看着妹妹的口中流出鲜血,绵软的身子痛苦的跌倒在地上,下人们乱作一团,闻讯而来的爹娘也急得不行,她被落在花园里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慢慢哭出来,妹妹到底怎么了,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二小姐是中了热毒,虽不重但必竟年纪小不能用重药,以后怕是要吃些苦头的。”请来的郎中如是说,话里不无惋惜。
“怎么会这样?”葛太傅又惊又怒,尽力安抚着抱着幼女掉泪的夫人,一边问道“樱儿没事吧?还有,那碗酒酿丸子究竟是谁送来的?”
下人们惊恐的跪了一地,躲在人群后的云樱在听到父亲怒气冲冲的问话时小小的身子一阵琵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缩着身子,酥酥懦懦的开口“是…是我,我不是…”颤抖的声音已带了哭腔“是因为妹妹爱吃,所以我才……”
“樱儿”葛太傅一怔,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一时间骂也不是,怨也不是,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都怪你”一直待在床前随其父来府作客的小男孩冲了过来,狠狠推了云樱一把,云樱一屁股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哭开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竹,回来”沈将军清斥了声,男孩才不满的收了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灵儿那么痛都没哭,你哭什么,没用!”这才跑回床沿乖乖站着。
“不能再这么姑息下去了”沈将军神情凝重的对葛太傅说“朝中……”
“灵儿,你醒了”抱着孩子的葛夫人又惊又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灵儿,你好点没,还疼不疼?”沈竹亦凑上前去“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咱们出去看捏糖人的。”“走开!”云灵虚弱的伸手想要推开他,小身子在娘亲的怀里胡乱的蹬着“你坏,你把姐姐欺负哭了,我都看到了,灵儿再不和你玩了。”
“灵儿,灵儿!”撑着头的手臂在桌上一滑,云樱惊醒过来,红泥火炉上的小米粥已开了几滚,香气溢散,一室浮动着暖意。又是个梦啊,云樱揉揉额头,少许的倦容让人看上去似是憔悴了几分。原来还没忘啊,也对,那是她第一次见证朝堂上的争斗,主战派与主和派水火不容,她的爹爹在背后不知被多少人记恨。而那场骚乱更是以处死厨房那日当值的所有人收场。
听着更漏滴答滴答的在心底空洞的回响,云樱不由得抱紧手炉,偎在毛裘里的身子眷恋着温暖,越发不肯起来。
“哗”丝罗快步闪进屋子又迅速带上了门,跺跺脚捂捂耳朵道“好冷啊,冻死人了。”“谁让你一大早就跑外面去疯”云樱直起身子,笑骂道。丝罗不依的吸吸冻得酸痛的鼻子“我这么早出去还不都是为了少夫人你!人家是看今年的梅花开得好,又怕少夫人你身子弱受不得寒,这才特地去折来的。”
云樱笑着任她撒娇,清浅的目光落到她怀抱的数枝红梅上,疏淡有致,经一夜风雪开得越发娇艳。灵儿那丫头原就是极为喜欢红梅的,连住的地方都栽满了。年年冬寒花开,就拉着她拥炉赏雪,把酒言欢。有时醉倒了就卧倒廊下,所幸南方的雪下得滋润裹着被子倒也不担心受凉。就是早上起来时两人都快让那花瓣淹没了去,相视而嘻。只是偶尔让娘撞上难免是要被骂一句“胡闹”,说上一顿的。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灵儿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云樱摇摇头,推开窗,清远的目光不知落向何方,轻柔呢喃“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呢,一定要逃婚,离家出走才行。”思绪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划开又渐渐沉寂,拿了个瓶子摆弄好梅花才回头问道“丝罗,少爷醒了吗?”
就知道你要问,丝罗撇嘴“我出去时问过小厮,那会在院子里练剑的,估摸着现在应该回房了。”她对自家少夫人的不争气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宿醉方醒,怕是极难受的。”瞧,这话方落下,她家贤良淑德的少夫人便施施然的端了小米粥出门了。
寒锋烁,刀枪鸣,沈竹是武将,屋子里的陈设也随了他父亲一贯的朴素大气,收藏的也多是兵器。中堂雪壁上挂了他最为意得志满的一幅狂草《出塞》,起承转合处力透纸背,霸气外露,尽显男儿豪情,少年侠气。云樱在那幅字前站了好一会,字是不错,却还是沾染了他本人的鲁莽冲动,过于锋芒必露,这会儿儿有爹爹护着,以后若是这般为官,只怕难免招人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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