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年少的时候对花楼妓馆并不陌生,他虽碎心剑术,但对男女之事还是有着很大的兴趣的。不过活到现在这个岁数,表面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实际已经有一百岁的月泉淮,自忖见过的女子实在太多,什么类型的春兰秋菊,环肥燕瘦,他见得多了,觉得女人也不过就如此。
他仗着武功高强,甚至还潜入过太真观,偷窥过那位艳名传天下的贵妃娘娘,毕竟能迷恋的一个皇朝的拥有者弃后宫叁千佳丽于不顾,是怎样的风华绝代的美人,只是见过后贵妃是美,却也就是那样,没在他心中引起丝毫的涟漪。
年纪越大,对男女那种事兴趣就越小,若非是应史思明之邀,他是不爱来这种花楼妓馆打发时间的。
台上的妓子在做着胡旋舞,身旁娇俏少女媚笑着替他斟酒,月泉淮的眼神都没给身边这妓子一眼,只自顾自的啜着酒。
他不大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但史思明作为他的记名弟子,又是亲密的合作伙伴,面子还是要给些的,心中的不耐却像是这杯中的浊酒,逐渐溢满。
下面大堂里传来一声声的惊呼,随即便是一阵如珍珠落入玉盘般的清脆琵琶声。
月泉淮虽说活了一百年,见识的事多,但也是个人,是人自然便有好奇心,他的视线随着下面那些凡人的惊呼声漂移了过去。
弹琵琶的女子一身雪白素衣,乌云般的发髻只在上面松松梳了个云仙髻,剩下的披散在身后,长长的黑发在腰后自然的形成一个微微翘起的璇,她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枚坠着珍珠流苏的钗,腰间挂着一个奇怪的方形黑色玉佩。一双纤白如玉的素手拨弄着琵琶弦,揍出如疾风骤雨般的乐。
女子脸上蒙着雪白面纱,盖住了大半张脸,但从那双如星坠夜幕般的眼眸,那双远山一般的眉,和雪腻的肌肤上,就足以看出这女子必然是个十分出色的绝色。
那双手随意的拨弄着琵琶,就已经触动了许多男人的心了。
她蒙着面纱,身上却有种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气质,不由自主的叫人注视她,移不开眼,想要探究她,想要将这朵凌霄花攀入怀中。
秦楼楚馆的妓子,哪怕是弹琴唱曲,也是什么长相思长相守,郎君娘子摧心肝的缠绵之曲。
这女子也是奇异,居然奏了一曲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甚重的将军令。
月泉淮瞧着这女子,一时间看的有些入了迷,对上身边史思明戏谑了然的眼神。
这女人确实美,但只靠一张脸,是无法让他产生兴趣的。
他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
秦楼楚馆里的女人,哪怕是只卖艺的清倌人,眼神都很相似,要么是跃跃欲试充满野心,巴巴的想要讨好,想要求个良人将自己赎买出去,要么是心如死灰麻木空洞,献艺陪客也只是空有皮囊而无灵魂。
她与任何一个女妓都不同。
她的眼神淡漠,没有一丝火光,看着这些男人的样子,与看着外面的牲畜也没什么区别。就像是神明看着渺小的凡人,并非是自作清高的虚伪样子,而是真正如一轮孤高的皎洁明月,让人产生不可触摸的幻觉。
明明是个身份低微的女妓,哪怕是头牌,还不是任有权有势的公子亵玩。
她却有着这种眼神,就好像她并不是在谄媚卖艺似的。
鸨母开始叫价,因为这姑娘虽蒙着面却过于出众的风姿,引得一众男人竞相叫价。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竟然已叫到了五百两黄金的高价。叫到如此高价格的魁首,一头金发,胡人的长相,月泉淮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鬼山会的人,阿基修斯。
而事件中心,那个被拍卖的少女,是什么表情呢,不堪受辱的难受?还是想要身价更好大赚一笔的贪婪?
什么都没有,她的面容古井无波,连丝毫的注意力都没给这些狂热的男人们,她看着角落里的一束盆栽入了神。
月泉淮笑了出来,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他显露的这一丝笑意果然被心思缜密的史思明捕捉到,下一刻他就误会了他的意思。
“一千两,黄金!”叫出这声的,就是他身边的史思明。
这么高的价格,买多少个女妓都够了,也不知是谁这般财大气粗,竟只是买一夜?
饶是月泉淮这种活了多年的老怪物,也不由得有些愕然,史思明对他挤眉弄眼:“我瞧先生对这女子有兴趣,今晚就让她好生伺候伺候先生。”
“……”
那女子放下了怀中琵琶,如同一片云般,跟在鸨母身后,飘飘然上了来。
她行了一礼,按照史思明的指示坐到了他的身边。
“还不快给月泉大人斟酒?”
厚实的衣料下,随着她手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如藕的白瓤一般光洁的皓腕。
史思明身边也坐着两个女妓,他搂住一个,便啧啧有声的亲起嘴来。
“喂,你这女子,大爷可是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你,还不好好伺候月泉大人,都买了你了,还带着面纱拿乔,快快摘下,也让大爷看看,你值不值这一千两金子。”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维持脸上那副孤高的表情吗?月泉淮心中涌起一股兴味。
她并未如他所料的露出被侮辱的羞愤。
她摘下了面纱,试探着靠近他,然后依偎到他的身边,靠着他的手臂,表现得就如寻常陪酒的女妓一般。
一室寂静。
史思明张开嘴,目光呆滞望着他怀里的姑娘,先是震惊,然后逐渐变为粘稠的迷恋,夹杂着兴趣与占有欲。
月泉淮皱着眉,低下头,看着身边的姑娘,他看到了一轮比明月更加皎洁的动人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