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内,孙康的尸体摆放在一张木台上,仰面朝上,毫无生气。
他本来就很瘦,脱去衣裳后尤其明显。身上布满了紫瘢青痕和大大小小的伤口,那是从山上摔下去后留下来的。
他的眼睛并没有闭合,而是怒目圆睁,因为死去的时间有些久,眼球已经变得浑浊了。
早在孙康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夜里,几位夫子就已经给他做过检查。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且他腹中并无食物,能判断他死去的当天并没有吃晚饭。
这也与之前查到的孙康失踪当天没有去思源堂的事情相符。
疏桐夫子仔细查看孙康的头发,想看看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而断鸿夫子则在清理孙康身上的小伤口,大伤口在初次检查的时候都已经看过了。
他们这次要从细微处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冰室很冷,但被几根鱼油蜡烛照得很亮。
两位夫子谁也没说话,都在专心致志查找蛛丝马迹。
孙康身上的皮肤一寸寸被清理,伤口处伴有草屑泥沙,还有细小的石子。
出现这些都很正常,毕竟从山上摔下来,到处都是草木泥土。
疏桐夫子仔细查看过孙康的头皮之后,又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
说实话,他是不太相信孙康是失足掉下去的,换成是谁也不可能在天色昏暗的情况下还靠近危险的地方。
如果孙康萌生死念想要自尽,又何必费那样一番周折呢?且多半会留下遗言。
但就其他师兄弟讲,孙康当天听课依旧特别认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任课的夫子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刻苦求学的人,一个身负振兴门楣之任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去死呢?
就算在仙源山待不下去,大可以一走了之,犯不上就走了绝路。
又不是愚妇莽夫,专捡牛角尖钻。
清理到孙康右手心的时候,疏桐夫子发现一处较深的伤口,之前就看到过,不过当时只是检查了孙康的手中有没有抓握什么东西,并没有格外关照这处伤口。
当他用丝绵蘸着白酒,小心清除伤口表面的污泥和血渍时,发现伤口里头还嵌着一块坚硬的东西。
将这东西用镊子轻轻夹出来,洗去上面的血污,露出原本洁白的颜色。
这块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一面粗糙,一面光滑。
看质地应该是玉石类的东西,光滑的那一面还隐约有花纹。
“师兄发现了什么?”断鸿探过身来问。
“你看这是什么?”疏桐夫子夹起那块东西迎向烛光。
“这好像是从什么玉器上掉下来的一块?”断鸿夫子看了看说:“孙康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他身上从来不配戴玉器,因为他早就立志,只有学成之后才会金玉加身。”
断鸿夫子是不已堂丙班的学正,当然清楚这点。
“孙康手里有这东西绝不是偶然,”疏桐夫子紧锁眉头:“多半是他掉下山去的时候,手里原本是握着东西的。但因为磕碰脱了手,只留下这么一块碎片。”
“有没有可能是他摔下去的时候双手抓挠无意中握住的呢?”断鸿夫子提出异议:“毕竟也有可能是山野间散落的碎玉。”
“你看粗糙的这一面,断痕很新,都没有沾染泥土,”疏桐夫子剖析道:“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东西是断在孙康手上,而不是原本散落在山野间的,否则一定会有泥渍。”
“师兄说的在理。”断鸿夫子颔首,表示信服。
“你觉不觉得眼熟?”疏桐夫子又问。
“这么小的一块,”断鸿夫子有些为难:“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我大致已经猜出来了。”疏桐夫子的声音有些冷。
第278章 暗夜沉沉藏诡秘
苏好意缩在床上,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屋子里更黑。
她有些怕,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自省斋里不允许点灯,就算她怕黑也得挨着。
在自省斋思过,每天只给一顿饭一杯水。
这点苏好意没意见,反正她也吃不下。
她想来想去,只能确定有人陷害自己,却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会是谁。
除了行凶的人,怕是只有孙康才清楚究竟谁才是凶手,可死人又哪能开口说话呢?
夜更深了,苏好意感觉到了明显的凉意。
她又紧了紧被子,强迫自己快些睡过去。只有睡着了,漫漫长夜才会过得快一些。
她希望一睁开眼就到天亮,并且自己会被放出去,不用被关在这里。
不知数到多少只羊,苏好意终于有了朦胧的睡意。
夜风吹过林木,落叶纷纷。
今晚没有月亮,星光竟也十分暗淡。
看守苏好意的两个人睡得很熟,仿佛廊下的地铺是世间最舒适的地方。
黑夜里,房门被轻轻打开。
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罩袍,整个人被笼在里面,像是被一团黑影包裹着。
他来到床边,伸手将好意提了起来。
而苏好意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就那么被提着出了房间。
即使在黑暗中,这人也像能视物一般丝毫不受阻碍。
但他走的路线又很奇怪,有的时候在路上走,有的时候却在没有路的地方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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