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就被彻底拽进了黑暗。
门内黑暗有如实质,浓稠到让人有种身处某种高密度流体的错觉。叶楹甚至有种溺水的窒息感,身后本来就没多明亮的光线也瞬间熄灭。
只有桃子尖叫鸡似的惨叫还回荡在耳边:“楹楹楹!什么玩意——”
绝望的恐惧中,叶楹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酒壮怂人胆,也不知道是因为桃子被牵连。
又或者是因为这没完没了、见缝插针、防不胜防的骚扰偷袭,她的胸腔涌起一股愤怒。
这该死的邪灵,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被它盯上,天天提心吊胆地活着?
这六年来,叶楹吃糠咽菜,过得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倾家荡产地买了个房。好么,结果被逼得家都没法回,还得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
行吧,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认识了黄羲泽……也算是迟来的一朵桃花,难得还是个正桃花。
可这桃花还没等开呢,二人就接连被魙折腾。
她自然不用说,基本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状态。而黄羲泽更是为了保护她,身受重伤。
现在伤倒是好了,结果俩人也闹得开始冷战。
她已经够心烦的了,可白天刚跟黄羲泽分开,晚上就被魙逮到落了单。这还不够,居然还要把桃子卷进来!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脑中思绪瞬间闪过,白天积攒的郁气骤然迸发。叶楹怒从心中起,恶自胆边生,燃烧的怒火竟然压下了心头无边恐惧,抢占了整个脑海!
她眉眼间晃过一抹厉色,脚下猛地一顿,竟生生地止住了这股将二人往里拖的力量!
特娘的,今天她就要让魙鬼看看,这屋子的户主到底是姓叶的!
……就是桃子被两股巨力突如其来地一扯,惨叫又拔高了一个调。
叶楹这举动来得太过突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屋中的寒气都措手不及地凝滞了一秒。
她没有放过这一秒的空档。
防盗门之前被桃子甩得大开,叶楹左手一伸,不意外地摸到门边光滑而触手生温的木质。
她左手用力一握,拉着桃子手腕的右手一用力,脚下往前踏出一步。
桃子被带得趔趄,没等反应过来,叶楹一个旋身就挡在了她身前。
同时,叶楹的左手举起,贴着桃子被邪灵扯住的手狠狠斩下!
铁锹没碰到任何阻隔,拉扯着她们二人的力道却骤然一松。金属与瓷砖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叶楹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巨大震动。
她此刻简直战狼附体,怒吼一声:“来啊?!”
屋中一片黑暗,像是怪兽的深渊巨口,随时准备择人而噬。随着她声音落下,黑暗像是有了生命,森然的寒意化作疾风,发出一阵空洞的怒吼!
不顾腰间桃子哆里哆嗦抓着自己衣服,叶楹毫无畏惧地站在原地,头发被吹得在空中狂舞,可沉重的铁锹和交叠拄着铁锹的双手纹丝不动。
她眉目间有一种狠戾的神色,像是要以区区人类之躯,面对这难以解释的未知一切。风声咆哮,像是被这种傲慢激怒一般,扑向了她的面门!
狂风中,叶楹又听到了那阵熟悉的铃铛声,以及另一种难以分辨的声音。
此刻的叶楹酒劲上头,之前在酒吧听到铃铛声时的恐惧一扫而空。
怒意点燃了浑身的血液,随着迅猛的心跳泵到四肢百骸,使得她身体火焰一般炽热,足以对抗这种寒冷。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寒风与黑暗在她身边来回盘旋。渐渐地,像是礁石从退潮的海面上逐渐浮现,她才从这声音中辨别出了不同的组成。
有……哭声,也有争吵声。
还有骂声。
那是一种暴怒的叱骂,听不清楚言辞,可那种激动而暴烈的情绪足以清晰地传达出来。
就好像责骂的人恨不得将对方剜肉剔骨、杀之而后快似的,剧烈的情绪像是压倒性的浪潮,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撕碎,或是——
将其同化。
身上不断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有什么缠在身上。叶楹不想分神,可余光还是瞥到了——
——那是无数双手。
黑色的手,像是半透明的阴影般层层叠叠,最终叠加成了浓密的黑色。
它们翻卷着、交叠着、撕扯着,想要将她也扯入它们所在的异界。
本以为已经十分昏暗的视野逐渐被一层一层的影子覆盖,像是无边泥沼缓缓拉扯。叶楹用着全身力气与之对抗,握着铁锹的双手逐渐收紧,逐渐爆出发白的关节与青筋。
她胸腔中不断翻涌起无法言喻的戾气,有什么在血液中、鼓膜旁叫嚣着、嘶吼着——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浓密的黑意骤然被一道绿色火焰撕裂!
身上骤然一轻,叶楹突然失去了拔河的对手,脚下一个踉跄。肾上腺素让她反应极敏捷地抓住一线生机,猛地扯着桃子向身后大门退去。
……还不忘手里紧紧握着她的保命铁锹。
桃子早就吓瘫了,俩人在门口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身体往后歪倒,直接跌出了大门。忽然身后一条手臂拦住叶楹,直接顺着势头把她往外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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