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绕过床尾,走到了床头,微微垂首看着叶楹。他轻轻伸出手,像是要抚上她的睡颜,可在还有咫尺距离的时候停住。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没有再向前伸一分,也没有收回。卧室内空气安静,只有叶楹均匀的呼吸回响。
良久,黄羲泽自嘲地一笑,收回手。
可就在这一刹那,叶楹动了动。
她像是感觉到了那只手上的温暖,被吸引似的往前拱了拱。一瞬间,黄羲泽就感觉手指上传来她脸颊温软的触感。
他身体僵住,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狗子不明所以,歪着头看床头一卧一立的两个身影。
半晌,黄羲泽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抬眸看了狗子一眼。
狗子吐着舌头,像是傻笑一样咧着嘴,目送他身影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了卧室内。
叶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记不清了,可醒来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怅然若失。
她坐在床上,按着胸口,有些莫名其妙——作为一个多年寡王,这种细腻情绪对她来说实在有那么一点陌生。
所以她只坐在床上忧郁了一分钟,就爬起来该干嘛干嘛了。
出了卧室,就看见狗子吐着舌头咧着嘴蹲门口等她。
叶楹:“……”
她默默抬腿从狗子身上迈过去,一抬头正对上她老妈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干嘛呢?”老妈皱眉:“怪模怪样的。”
“没。”叶楹掩饰地走到餐桌前坐下:“……裤子太紧了。”
说着,她低头看向桌上的早饭,顿了顿,一言难尽地抬头:“妈,这饭……”
“怎么着?”
老妈斜乜着眼睛看叶楹。
她的多年积威之下,叶楹习惯性地瑟缩。可还是她鼓起勇气,问:“怎么只有粥和咸菜啊,昨天不是还挺丰盛的?”
“昨天那是桃子来了。”老妈面色不善,嫌弃:“你姓陶?”
叶楹:“……”
她不服:“那前天黄羲泽在的时候,饭也比这个丰盛啊!”
老妈这回干脆把筷子也拍到了桌子上,面色更加不善:“你姓黄?”
叶楹:……无话可说。
她现在是搞清楚症结在哪了。
原来还是因为黄羲泽夜不归宿,她老妈觉得是俩人吵架,她把他撵走了!
苍天啊!叶楹无语凝噎。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边一言不发的老爸,对方接收到她的信号,干咳一声,垂下视线跟碗里的粥较起了劲。
叶楹:……
这饭没法吃了,叶楹草草喝了粥,吃了咸菜,在老母亲如有实质的眼刀下落荒而逃。
上班路上,她咬牙切齿。
都怪黄羲泽,害得她现在有家胜似无家,天天面对她老妈是如芒在背。
……哦,不对,暂时分开是她提出来的……
叶楹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颓了。
到了公司,叶楹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茫然了一瞬。
随即她才想起来,桃子出差去了。
好姬友不在,她更没精神了。没一会,总监走了过来:“小叶,十点开会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总监。”叶楹忙站了起来。
“那好,你先把材料拿到会议室,我去打个电话。”
总监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叶楹拿起材料,向会议室走去。
结果迎面,正撞上了周知睿从转角拐了出来。
叶楹愣住了——周知睿怎么来这么早?!
十点开会,这会儿才九点半!
总监那个重度焦虑症就不说了,九点上班恨不得提前一小时到公司。周知睿一个老总,有必要来这么早吗?!
上次的火锅店事件当晚就遇到事故,黄羲泽受重伤,叶楹请假陪护。
等回来复工销假,她一直都没见到周知睿,对方应该是很忙。
时隔许久再次见面,鉴于上次的不愉快经历,叶楹现在看到他,多少有些尴尬。
主要上次周知睿的失智行为给她带来了阴影。
但叶楹是个优秀社畜,一点情绪都没表露在脸上。她谦恭地低头:“周总早。”
周知睿停住脚步,看向叶楹。
她的头微微垂着,睫毛掩住眼中的情绪,嘴角抬起标准的弧度,恭敬和谦卑拿捏得一分不差。
他不觉有些恍惚——当年和她在一起时,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叶楹脸上会有这样的表情。
当年的叶楹,璀璨又鲜活,有种张扬的生命力。
她总是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大声叫他的名字:“周知睿!”
她的眼睛那么亮,像是要直直看进他的心里。
而现在的她,语调永远都是恭敬的,垂着眼睛不与他对视。
周知睿猜想,这大约就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后遗症。他记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年,那时候是叶楹毕业,开始工作的第一年。
远隔重洋,电话里的她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事无巨细的吐槽,到后来的沉默。
直到两个人分手,他才惊觉,叶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跟他说过工作上的事了。
而时隔近五年再见时,她已经戴上了职场人的完美面具。
每次看着这样的叶楹,周知睿总会有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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