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递给碧禾:“写的什么?”
碧禾手摆得像认真游泳的鸭爪,“奴婢才疏学浅,才疏学浅。”
越朝歌咬牙,“不是让他不要写信了吗?受伤还写什么信?”
她叠起信,一瞬间头也不疼了,甚至步履生风,一路不停地到了旁骛殿。
跛叔刚倒完一盆血水,见她来,没有说话,走回殿内。
越朝歌心里有些异样。
跛叔近日遇见她都还算恭敬,即便没有主动问安,也都会站在道旁等她先行,眼下没有视她作无物的道理。
她提起裙摆,上了殿前玉阶,在隔扇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她听见里头的对话声。
跛叔劝越萧多少用些晚膳,越萧淡淡地让他撤下,殿内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跛叔端着面出来,越朝歌与他打了个照面。
她对上跛叔寡淡的神情,伸手接过跛叔手里的碗道:“本宫来。”
越萧耳力敏锐,听见她的声音,慌忙把敞开晒伤的里衣系好。见越朝歌走进来,他抬起眸子,撞进她嫌弃的眼神里。
越朝歌把碗放在桌上,拂裙在他对面落座,她垂眼看了碗里的面:“把它吃了。”
越萧看着那碗面,并不动作,平静的视线挪向她搁在桌上的手,“手好些了吗?”
越朝歌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
她翻开手心,见细嫩的皮肤仍是红肿着,忽然觉得抽疼起来,“嘶”了一声。于是抬眼看向越萧,实话实说道,“还疼着。”
越萧看她手指猛然抽搐,便知道她还疼着。于是伸腿下地,拨开珠帘,到里间拿了一屉药出来,搁在炕桌上。
越朝歌伸手把药屉拉了过来,道:“你先吃面,本宫有碧禾。”
越萧不听她说,坐了下来。他手长脚长,一伸手,轻易地够到越朝歌面前的瓶瓶罐罐,修长利落的手指翻了翻,找出了两瓶药和一卷棉纱。
他把面推到一边,抬眼道:“手伸过来。”
碧禾见状,忙上前来道:“公子,奴婢来就好,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越萧侧眼,视线淡漠。
碧禾的手僵在半空,心口一缩,悻悻退下。
越朝歌看碧禾神色有些惊畏,当即挽起袖子,乖乖把手搁到桌上:“给你就是了,你凶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越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修长有力的手指拨开药瓶上的红布木塞,他把那只红肿的小手拉近些,便用手指蘸了药,细细在她手心涂抹起来。
“我不能凶你,所以就凶她。凶她你就会听话。这药抹上去会有些沥沥的凉意,我若是手重了,你要说。”
碧禾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什么叫不能凶长公主就凶她?她怎么了,抹药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又不是她不让他抹而已,凭什么凶她?委屈,弱小,可怜,又无助。
越朝歌也觉得这话不妥,安抚地看了碧禾一眼,眉梢一挑,无声说道:本宫帮你“报仇”。
碧禾撅着嘴,心里委屈稍缓。
越朝歌看向越萧,单手撑起下巴。
趁越萧帮她抹药,红肿的那只手手指一勾,轻轻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
越萧看过来。
越朝歌凑过脸去,示意他靠过来点。
越萧一看,就知道她又憋了什么坏水。待把药涂完,才倾身靠近了些。
两张脸近在咫尺,红唇相对。
越萧的眉骨平直高耸,眼睛狭长深邃,像雪山里高傲的独狼,颇具野性美。
越朝歌的视线从他清晰的下颌轮廓掠过,微微抬起身凑近,小声道:“你若是手重弄疼了本宫,本宫还偏不说,本宫哭给你看不行吗?小弟弟,不要欺负本宫。”
她言语刻意挑暧昧的说,本意是想调戏越萧。他百年如一日的神色清寡,偶有别的表情,总能惹她开心。
可她不知道,暧昧太过,是会惹火烧身的。
越萧长睫狠狠一颤。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的角度,他只能看见越朝歌的下半张脸。可即便只能看见半张,也足够叫人难以自持了。她的唇饱满红润,晶莹惑人,除此之外,这个角度,还有一抹刺眼的白皙和丰盈闯入余光。两边清晰干净的锁骨线汇集于一处敞口,终是叫他彻底意识到内心反复压下的渴望。
越萧想起她们头一回见面,在凝泉殿,她刻意在锁骨下划了一道朱砂,朱砂滑落,也是这样的光景……
他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垂眼取了纱布,在她手上缠了两圈。
光洁地榆木炕桌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显然轻易被越朝歌一两句话撩动了情.欲。只是他知道,越朝歌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思,想看他局促和窘迫,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她口中说出“弄疼了”、“哭”和“欺负”这三个词,便已足以叫君子乱性。
越萧觉得自己很奇怪,尤其是对上越朝歌的时候。
她笃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就肆无忌惮地调戏他。他却很想破除她胜券在握的安全感,叫她知道,他也是男人。他想知道她被反调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是美目迷蒙勾颈而上,是强装镇定坐而论道,还是羞恼气愤落荒而逃?
越朝歌尚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样的火,见越萧垂头不语耳根泛红,得意地朝碧禾一挑眉,彪炳“战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