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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连营面有难色:“可眼下,既然楹花坊已破,兰汀就将提前把所知悉的都告知蒿公子,想必蒿公子已经知道我们避于旧都,若是樊四臣不进京牵扯一阵子,只怕蒿公子要直逼长安。”
    越萧道:“樊四臣先斩后奏,犯了他大忌,去骊京就是有去无回。诸葛意的兵马暗抵骊京还需要几日?”
    孟连营道:“粮草先行,已有半数在路上了,满打满算,全数大军开抵骊京,还要十五日。”
    越萧眉间的褶皱更深。
    孟连营欲言又止。
    越萧抬眸:“孟叔有话直言。”
    孟连营长叹了一口气:“老臣此话出口,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越萧眼皮一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连营道:“放眼当今天下,能拖上十五日的,也只有一人了。此人深谙蒿公子秉性,常年与蒿公子交锋,心眼胆略,公子也是知道的。她一到骊京,使个手段留住蒿公子,比十万兵马还管用些。再者——”
    孟连营抬眼看越萧愈发沉骇的面色,道:“眼下能有正当理由从我们这里脱出去,还能回到骊京的,也只有她了。便说是我们劫持了她,她一心向着蒿公子,那在蒿公子那头,她就干净了,也安全了。”
    “孟叔。”越萧忽然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却比怒喝还要骇戾,饶是孟连营这样几经风云的人,听见了也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呢?”
    他抬眼,向孟连营看去。
    狭长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视线冷静极了,甚至没有一丝丝愠怒和起伏。
    “我是他的心头刺,我若入京,能换回十五日吗?”
    “不可!”孟连营猛然起身,“公子万万不可!山海雄师因公子而会首于此,一旦公子涉险,这旧都之盟就会土崩瓦解,兵力交割,届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呐!公子三思!”
    越萧缓缓道:“孟叔先坐。我是说,倘若我有法子让这旧都之盟存续,以我的身手,是不是我进骊京,胜算大些?”
    孟连营闻言,眼波转顿,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你实话告诉老夫,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有今日这样一个局面?”
    越萧道:“谋定而后动,自是万般结果都要想到的,这是孟叔小时候教我的,以免为时局所迫,狼狈又仓皇。”
    孟连营又叹了口气:“所以公子从那日带长公主来会盟,以长公主曾救助过他们的名义收买人心,也是为了今日做打算吗?”
    越萧想起越朝歌,眉眼温柔了一瞬。
    “那日的兵马十四州会盟,整个过程我已私下叫人写了折子戏,眼下各大梨园应该都已经演上了,还安排了几班进军营里唱。若是他们不怕军心涣散,粮草不继,应当是不会反朝歌的。”
    听他承认,孟连营心里波澜翻涌,全身气血逆流:“可她终究一届女子!怎能坐镇这天下!”
    门外秋阳正好。
    大雁南飞,秋菊吐蕊。
    越萧干净的声音融入暖阳里。
    “孟叔,我们会有孩子的。到时,一切还要托付孟叔,照拂她一二。”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说今日午膳尚可,没有大义牺牲的豪情壮志,也没有缱绻留恋的儿女柔肠,这一句话说得清晰刻骨,意志坚决,更像是英雄迟暮留下的最终交代。
    门外,宫紫长裙,华鬓金钗,攥紧了手里的食盒。桂花糕的香气漫溢出来,熏蒸得她心潮翻涌。
    第62章 拱火(一)   【7.06单更】……
    时间仿佛一架高大的战车, 势不可挡地碾过心尖,带起模糊的血肉。往事就在眼前重演,一如当年, 父皇母后暗自商议把她送出宫去献玺一样,天下局势的压迫, 来得那样涛澜汹涌, 二选其一的赌局, 让人丝毫没有喘息的余地。
    她活到现在,二十有四。
    所有人都为了保护她而死,她爱着的父皇母后, 她敬佩的大将军,她萍水相逢的越蒙,现在,轮到了越萧。
    越朝歌心里有如棉絮堆积,一点一点,胀痛得说不出来话。捏着食盒的指节已经泛白,向来傲意决然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尽,苍白得吓人。
    越萧说不是为了她争这天下, 可点点滴滴谋算,在他的计划里, 最后傲然活着的、揽尽天下河山的人,还是只有她。
    心被蚕丝一寸寸绞尽, 勒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去心尖大半疼痛,放松肩膀,勾起红唇, 脸上再度挂上倨傲。
    如此,确定自己的神色一如既往之后,越朝歌才喊道:“阿萧,瞧瞧本宫给你送什么来了?”
    喉咙割涩,差一点眼眶就要溢出泪来。
    好在她今日眼尾描红,晕打了一片橘红的眼妆,不大看得出来。
    她横跨出一步,做出翩翩而来的模样,出现在越萧眼前。
    越萧立刻收声,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收起了拳。他心尖梗窒,凌厉的眸光扫过秋日光影里的那张绝艳的脸——
    没有任何异样。
    从微挑的眉梢到轻勾的嘴角,都是她绝无仅有的倨傲。
    可莫名的,越萧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暗自懊恼自己方才提及离别和生死时心绪大乱,以致于没有把注意力分放在周遭的环境上,越朝歌何时来的,他竟一点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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