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断然拒绝,“老虎害我已报仇,小脚害我仇未报”。
最终阿月终于日复一日、强忍着剧痛,在行走中磨破铁鞋,就此得到解放。
阿月终于又有了一双自由自在可以行走、奔跑的天足。
刘青天有感于阿月的为父报仇的坚韧,上奏皇帝,表彰阿月为孝女。百姓听闻了阿月的故事,为她立了孝女祠。
这双残破的铁鞋自此之后被供在了孝女祠之上。
有文人士子听闻此事,写成了这一出《铁鞋记》,流传于世。
第34章 第三十四天
《铁鞋记》的演出已经到达了尾声,沈游等四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观众团团包围,四人艰难的从人群里挤出来,随意找了个茶摊子落座。
沈游喝了口热茶,舒了口气,“三位先生觉得如何?”
齐桓笑赞道:“不错,情节跌宕、言辞质朴,又是个喜剧结局,应当能够红遍金陵。”
沈游谦虚道:“先生谬赞了”。
红遍金陵是不敢想了,只需要吸引到中下层人家去看就好了。毕竟真正底层的劳动人民是不会裹脚的,因为裹脚就基本意味着劳作不便,而稍有资产的市民阶层或者是普通家庭,才有可能给女儿裹脚,以期嫁个好人家。
“可你这个剧目在瓦肆之内,一天最多也就演出十来场,金陵城内生民百万,普通人家未必能够看得到《铁鞋记》的演出”。
沈游微笑着应对王汝南的质疑,“是啊,所以接下来就是诸位先生的事了”。
赵案顿时疑惑道:“你什么意思?要我们给你宣扬这个剧?”
“三位先生在江南的影响力都极大,我需要赵山长在报纸上推荐这部剧”,说着说着,沈游问赵案,“赵山长可有认识什么理学卫道士,极为喜爱小脚的那种?”
“自然”,赵案一想起那几个糟老头子就烦。
“那就好,届时劳烦赵先生写文章之时除了要夸赞《铁鞋记》之外,还要极力贬低小脚,专往那几个卫道士的痛点上戳,他们最恨什么你就写什么。最好能够逼的他们下场”。
赵案疑惑道,“你要把水搅浑?”
沈游点头,人类天生就对吃瓜撕逼感兴趣,一味的好评如潮或许可以吸引一部分人去看剧,但无法吸引这些人谈论这部剧。只有大量的文人下了场,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这样才能够有话题度。
“除此之外,这部剧仅仅局限于瓦肆之内,一天接待不了多少观众。王先生走南闯北多年,人脉广博,我想请王先生联系三教九流,包括但不限于茶楼说书的、唱曲子的、乃至于秦淮河上的小娘子们……务必要让这个剧在全金陵的娱乐场所里遍地开花”。
王汝南颇为奇异的看了沈游一眼,能把“秦淮河的小娘子”这几个字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娘子他还真没见过,胆儿够肥的啊!
“至于齐先生……”
沈游正要说话,却被赵案打断了。
赵案定定地看向沈游:“如今的你仅仅只是空口白牙承诺了要帮助我们提高中举人数,你的诚意不过是一本话本子,具体的效果我们甚至都还没看到呢。可我们为了帮助你,却要付出自己的人脉、名望、影响力,你不觉得这份交换不太对等吗?”
沈游朗声答道,“赵山长说笑了,废除小脚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微笑,“我这是在为你们心学办事啊”。
赵案一脸迷茫,王汝南看着赵案直叹气,他解释道:“废除小脚是对理学发起的一道攻击”。
赵案这才反应过来,即使心学和理学同属于儒学的范畴之内,但理学发展到现在,实在是过于提倡条条框框、束缚太多,就连发饰、衣着都要被规定。
而偏偏如今商贸发达,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大家要读书识字、要外出跑商,想穿漂亮好看的衣服,人们总是希望束缚能够再少一些,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心学诞生了。
看着赵案已经反应过来,沈游微笑道:“理学虽然没有明确要求女子裹脚,但许多理学卫道士们依然认为裹脚是女子的天命。相反的,心学门人相对于裹脚便开明了许多”。
沈游断言道:“心学认为‘愚夫愚妇与圣人同’,那愚妇就应当与愚夫同。既然如此,阴阳原本就该同消共长,而不是此消彼长。”
说着说着,沈游又去看了赵案一眼,显然还是记着昨天他说的“女子若能科举,岂非乱了纲常”这句话。
赵案眉头紧锁,沈游也没兴趣击碎这种已经形成了四五十年的坚固三观,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等他去世,这种腐朽的观念一样会消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试图废除小脚是为了我自己,先生们帮助我是为了向理学发起攻击,算起来,我还付出了一本《女戒》、一本《铁鞋记》的代价呢,这还不算我砸进去的钱和精力”,沈游嘟嘟囔囔道,“亏死我了”。
王汝南颇为不屑,“若没有这本《女戒》,你以为你能够坐在这里和我们商议吗?”
沈游了然,他们三人与沈游的地位是天然不对等的。这三位一位官至吏部尚书,一位是金陵最著名的的书院之一的山长,另一位走南闯北多年,人脉无数,颇有侠名。
三人联手瓜分了朝堂官吏、在野学子、贫苦大众,几乎囊括了心学全部的受众和势力。而沈游是个毫无名气的闺阁小娘子,试图与这三位商谈,要想半点亏都不吃那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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