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时下看重乡土人情,一个村子里极少有生面孔。沈游如果随意选择一个村庄,光是为了买到这个村子的地就很麻烦,更别提还要在这个村子里搞事业。
再也没有比丁家村更合适的地方了。
沈游和丁祖父寒暄了一通,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丁老丈,我因着极为渴慕田园生活,便想着在乡间置一座小院子,也好看看田园风光”。
丁祖父百思不得其解,乡下有啥好看的,随处可见的鸡鸭粪便还是光着屁股蛋儿到处跑的小屁孩。村子里的泼妇骂起人来能把人給羞死。真到了丁家村,你怕是连麦苗和野草都分不清楚。
丁祖父当然不会这么说,他皱了皱眉,“村子里倒也还有几块荒地,可那地全是沙地,也不能种粮食啊!”
沈游笑道,“沙地倒是没关系,我不过是前来放松放松心情,过一过田园生活,倒也不必太好的田地,只需要清静些、地方大一些就好了。”
“祖父”,丁余白躬身说道,“村尾不是还有数十亩地荒着吗?”
丁祖父眉头一皱,对着沈游殷切的目光为难道,“那地原是王婆子家的,她家子孙不孝顺,王婆子一走就想把地卖了进城去。可那地全是最下等的田地,上面建的宅子也破破烂烂,风一吹就要倒。先生若是买了……”
沈游一喜,原本她都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真的能够买到。
“不妨事”,沈游连连摆手,“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丁家祖父年迈,沈游也不欲拖累他,便由丁余白带着沈游前往王婆子家。
王婆子原本就是孤寡老人,她选择的住所也远离村民。只是后来王婆子收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成婚之后想要搬去金陵城,所以才想要把房子卖出去。
沈游到了王婆子家门口一看,顿时更加满意了。
地处村尾,僻静。土地质量差但是够广大,前后连起来大概有个十几亩地。房子破旧,但是易于推倒重建。
沈游不过是参观了一圈就走了,王婆子家人已经搬去了金陵城,沈游只能够请丁祖父做中人,帮忙联系。
丁祖父动作极快,不过两天时间就通知到了人。
对方约莫是被丁祖父介绍过,知道沈游虽无功名但是教出了三个秀才,连价都没还,一次支付三十两银子,直接把地过户给了沈游。
现在,沈游手上有一块地以及一百八十五两银子了。
是的,因为自从陈靖、吴迩考上秀才后,他们两个富商父亲二话不说各种封了六十六两银子作为感谢费用。
沈游正是缺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笔感谢费。
丁余白家里是没有这么多的钱的,所以沈游完全没有告诉丁余白此事。相反的,她还要倒贴钱给丁余白。
因为沈游没有任何盖房子的经验。
既然她不会,那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沈游打听了一下市面上盖三间青砖瓦房的价位,大概是在七八十两银子左右。沈游询问过了丁家祖父之后,答应支付九十两银子给对方,由他们督建。
一则丁家祖父原本就有过建房子的经验,熟门熟路,这可比沈游两眼一抹黑的强多了。
二则对于乡下农人而言,督建个房子能够收入至少十两银子,这是一笔极其丰厚的财产,能够让家里过个好年。
三来沈游是丁余白的先生,而丁余白甚至还要考举人,不论是为了尊师重道的名声还是为了科举的实际利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会给沈游偷工减料的。
这么一算,沈游与丁家是双赢的。
解决了建造房子这个问题,沈游即刻马不停蹄的返回崇明书院。
齐桓的烧一直没有退下去。
他要死了。
整座小院子里安静到窒息,周恪就坐在齐桓的榻前。连带着赵案、王汝南以及其余的一些心学主要人物,他们聚拢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这一代的心学领军者去世,等着下一任接班人上位。
齐桓没有醒过来发表遗言,他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没有。身体衰败过度,即使连唐直的医术都无法救他。
他躺在榻上,表情平静安宁,慢慢的断绝了呼吸。
人力并没能战胜命运。
八月十五中秋夜,齐桓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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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没有将那八人寄居在崇明书院,而是送她们去了客栈大通铺。
因为崇明书院的氛围极其不好。
说实话,齐桓的亡故像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他们依然有条不紊的举办了齐桓的丧事。
然而心灵上的打击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赵案、王汝南都极为悲痛。
王汝南的悲痛藏在了心里,而赵案在悲痛过后病倒了。沈游曾经去探望过一次,亲耳听见赵案斑白着头发,笑着说齐桓一走,他也不远了。
沈游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改革受阻,领头人又离世,几乎抽走了赵案全部的心气,如果不是他底子好,只怕早就跟着齐桓一起去了。
可这样的心病沈游是无法劝解的,麻烦的不仅仅是赵案,还有周恪。
齐桓的丧事办的并不浩大,他无子无女,是周恪为他守灵捧盆的。
等到齐桓停灵七日之后再下葬,周恪整个人都像是被封在了一层冰壳子里。他还是惯常微笑的样子,沈游却觉得这个人心里的坚冰怕是化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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