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查暗探反倒给了各类酷吏上位、贪官污吏敲诈勒索普通百姓的机会,近期金陵城闹腾的鸡飞狗跳,民怨沸腾。
半个月来,一事无成,这种触霉头的事,哪个敢来汇报?
“朕问你们找到了吗!!”
“启禀陛下”,刘子宜作为首辅,被迫出来顶雷,“请陛下放心,我等便是将金陵挖地三尺也会找出叛贼家眷,将其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刘子宜义正言辞,奈何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没找到。
秦承章愤怒不已,“没找到是吧!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正要大骂一通,余光瞥见有个小太监弯腰低头的进来,顿时怒从心头起,一个小太监竟也敢违抗他的命令,在议事的时候进来?!
“刘福!你手底下的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秉笔太监刘福头皮一麻,“启禀陛下,最新的战报到了”。
刘福挥挥手,挥退了传讯的小太监,然后把腰弯的再低一些,双手捧着战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秦承章面前。
秦承章沉着脸打开了最新的战报。不过看了两眼,秦承章抬手就将御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扫了下去,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催命,一下一下砸在每一个大臣心里。
这还不够,他活生生撕了战报,撅折了数根毛笔,砸碎了盛茶点的瓷碗……整个武英殿一片狼藉。
底下的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秦承章倒是面色潮红,胸膛起起伏伏,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刘福急得不行,“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秦承章脸皮发红,青筋暴起,他在殿内走来走去,“好!好!连刘福一个当太监的都知道要让朕息怒,朕要你们有何用!”
秦承章抬脚就踹翻了兵部尚书孔流。金陵的兵部尚书基本是个莳花弄草的官位,孔流的身板还比不上年迈的刘子宜呢!
被秦承章当胸一脚,孔流当即砸倒在地上,只觉胸口发闷,又不敢伸手揉,只好即刻爬起来再跪倒,连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只会让朕息怒!敌人都会动脑子,你们就是帮废物!那周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为何能越过叁明府连克平蒿、锁子、宛湖三县”,秦承章暴跳如雷,“叁明府已被重重围困,宛如孤城!”
这个惊雷一般的消息炸在人们心头,炸的众人头昏眼花、面露震惊。
至于这个震惊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就是各人心里都有数的了。
至少刘子宜和宁鹏飞心里都知道,对方脸上的惊讶一定是装的。论消息的灵通程度,这两人可比居于深宫的秦承章强多了。
“陛下”,工部尚书陈广志年迈,强撑着身子颤巍巍的说道,“当务之急是派人确定叁明府具体情况,派遣大军进驻南平。若是可以,便与叁明府里应外合,夺回平蒿、锁子、宛湖三县”。
眼看着有人出了头,孔流连连附和,“是极是极,陛下,臣附议”。
蠢货!宁鹏飞暗骂一声,当年攻打南平死了七八万人,后来扫平明州又死了那么多人,金陵城内囤积的兵马二十万,这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万兵丁啊!再加上要防备北方,陈兵于黄河沿线的十万大军以及攻打佘崇明的十万大军,这些人马快要把国库吃空了。
陛下手上要是还有能调动的兵马和粮草,他就不至于愤怒至此了!
唯一能够抽调的就是金陵的兵马。可这一批兵马说是拱卫金陵,实则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陛下专门养来保护自己的,怎么可能动呢!
现在陈广志提起发兵这个建议,简直是自己找骂。你看看刘子宜多清醒,宁可说自己披甲上阵、为陛下尽忠都不肯提及那二十万金陵守军。
“陈尚书以为要派多少大军前去?”
陈广志沉默了,本来就弯弓驼背,这下子腰弯的更厉害了。
良久,他颤巍巍道:“陛下,臣失言了”。
秦承章阴恻恻的目光直盯着陈广志,“陈尚书真是老了,君父面前也敢胡说八道”。
陈广志干巴巴的脸皮抽搐起来,他清楚的知道今日既然已经当了这只出头鸟,就没那么容易再把头缩回去。
秦承章这是要逼他来担这个千古骂名。
“臣以为……”陈广志哽咽着,一句话活像是黏在喉咙里似的,怎么吐也吐不出来。秦承章的目光就直勾勾的盯在他头上。
良久,陈广志的腰仿佛彻底塌了,他木着脸,“征兵加赋方为上策”。
秦承章嘴角咧起来,笑意浮现在眼角眉梢。征兵这两个字一吐出来,仿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无法调动金陵城的二十万大军,那就只能征兵了。养兵所耗钱财颇多,自然需要加赋了。
秦承章不是没有征过兵,可那时候多数是对流民、无力支付钱财的人家征兵。秦承章为了凑出共计五十万大军,强行征兵,简直担够了骂名。
如今这一次征兵,更彻底更残苛,只怕是要彻底的将整个金陵筛一遍。上一次是秦承章经验少,这一次他决计不肯担骂名了。而这一次的骂名承担者自然是工部尚书陈广志了。
哀鸿遍野、怨声载道……陈广志几乎可以看见他被人戳着脊梁骨怒骂为官不仁。
思及此处,陈广志竟隐隐老泪纵横,他为官二十年,起伏半生,为大齐鞠躬尽瘁,仅仅因为陛下是先帝任命的,他就肯跟着陛下万里跋涉来到金陵。可如今呢?半生清誉,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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