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瀛楼是南平新开的饭馆”,周恪说道,“味道极为不错,我带你来尝尝”。
沈游一面听着周恪的介绍,一面环顾四周,发现这酒楼竟然是三层小楼,雕梁画栋,装饰精美。
距离南平被打下来也不过两个月,这就出现了这么大一座酒楼?
“二、二位客官,请入座”,难得看见如此气度的男女,跑堂的小二结巴了一下,“敢问二位客官,可要雅间?”
虽说这两人没穿绫罗绸缎,只着粗布麻衣,不过是庶民黔首,可气度不凡,生的又好,恍如神仙中人。
小二接待客人,看的人多了,眼神自然极好。更别提做生意的,自然是和气生财。便是两人真的是庶民,只要付得起钱,小二才不管身份如何呢。
“不用了,在大堂寻张桌子便是”。
“好嘞”,小二将两人引到了刚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旁。
周恪照着两人的口味点了些菜。俩人坐在椅子上只等菜上来。
“这家饭馆子好生热闹!”,沈游由衷感慨道。
“自然热闹,登瀛楼原本是广王的产业,装饰的极好,厨子做饭食的手艺也好。拿下南平后,这地方自然成了战利品”,周恪笑道,“商业司不准许做生意,干脆直接将登瀛楼以售卖战利品的名义,卖给了豪商巨贾”。
“怪不得”,沈游忽然想起,“年前户科蒲良骏每天走路带风,眉目含笑”。
库里突然多了这么大一笔钱,能不高兴吗?
沈游饶有兴致的环顾四周,一楼全是各式各样的饭桌,当中一座圆台,那圆台上竟是各式各样的杂耍、说书、滑稽戏等等。
沈游看滑稽戏看得津津有味。
“好玩吗?”
沈游笑着点头道,“挺有趣的”。
周恪笑道,“一会儿还有更让你开心的”。
沈游一愣,颇有兴趣的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演滑稽戏的人下去了,上来了一个说书先生。
“诸位”,锣鼓一响,说书先生先来了一小段,紧接着才点到了正题。
“老少、明公们,都说那青史几行姓名处,字字斑驳皆血泪。今儿咱们偏偏不讲古,咱们来说一说近期那场惊天之战——皂衣军大战云门帮!诸位可莫嫌弃老朽笨嘴拙舌,且听老朽一一道来!”
沈游顿时笑起来,侧身问周恪,“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周恪夹了一筷子菜蔬给沈游,反问道:“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
沈游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宣传科真是越来越长进了。知道要占据舆论,知道要将皂衣军的英勇无畏、秉公执法宣传开去。
这可是在距离沿海最远的南平,都能听见这样的说书,可见这话本子已经风靡于整个闽地。
沈游高高兴兴的吃了两筷子菜,又去注意其余客人的反应。
台上的说书先生功底很不错,故事说的一波三折,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从翠娘因美貌被云门帮看上,父母反抗却被云门帮杀害开始讲起,到翠娘为皂衣军所救,然后……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讲解!”
“老刘,你怎么卡这儿啊!”
“能不能讲完啊!可急死我了!”
“小老儿年纪大了,这嗓子也不舒服”,说书人故作老迈的逗弄宾客。
果不其然,即刻就有人大声喊道:“小二,给说书先生送些茶水点心,都记我账上!”
底下顿时叫好,甚至还有大方的客商,直接把碎银子往台上扔。
“看赏!看赏!”
眼看着大把大把的铜子碎银子被扔上了台,说书先生眉开眼笑,笑呵呵道:“承蒙诸位厚爱,既然如此,小老儿再给大家来上一段!望诸位以后多多捧场啊!”
沈游笑盈盈的旁观了这场戏码,“看来南平的经济是起来了,都有钱娱乐,还能打赏说书先生”。
“宣传科想派几个说书先生去周围的州县,你觉得如何?”
沈游摇头又点头,钟陵与越地都尚在秦成章治下。被我们拿下闽地,他已经够痛苦的了。秦承章是绝不会允许我们再把手伸进九江与吴越的了,他势必会在这些州县内囤积重兵,以抵御我等。
我们若是自己派说书先生过去,但凡敢宣扬皂衣军,即刻就人头落地。
与其如此,还不如依靠民间口口相传的力量,将我皂衣军传得人尽皆知。
沈游挑眉冷笑,秦成章数次征兵,闹腾的沸反盈天,其治下已经快要民怨四起了。最好是一边进攻,一边挑动其治下民愤。
沈游想到这里,愣了愣,忽然苦笑,什么时候她玩起阴谋诡计也如此娴熟了。更可怕的是,一旦挑动民反,势必有弱势而无辜的百姓遭殃。她竟已心硬至此。
征战杀伐,威望日隆,多年以后反抗统治者的人变成了统治者,她还能维持初心不改吗?
周恪看着一时恍惚的沈游,叹了口气。
他轻轻的摩挲着沈游的手指,沈游回过神来,笑道,“我没事”。
周恪看向沈游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在,一直都在”。
沈游点了点头,
她忽然发现周恪当年做的是对的,他们需要一个监督者,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成为□□者。
因为他们下达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扯着数万人,堪称一言定生死,一语定福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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