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识赶到临川府城时,才发现城内已然是一片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之态,竟看不出半分被战乱、天灾损毁的断壁残垣。
他们这一行人,因为不是紧急行动,故而不允许在城内纵马疾驰,只好下马之后,牵着马匹乖乖的往府衙走。
赵识正惊异于府城内道路之宽阔,人流如潮水。周围的一众降将们也面露惊叹,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而李可之却越看越心惊。
距离上一次来,也不过大半个月,这地方似乎更为繁华了。大街小巷,到处都穿行着各色人群,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小孩打闹声、妇人们的谈笑之声,细细听去,甚至还能听到绣楼里隐隐的机杼声和县学里的读书声。
各式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那是极鲜活的场景。
更有意思的是,周围百姓似乎视皂衣军如无物,完全不像普通老百姓那般,见了士卒便慌里慌张地想逃跑或是磕头。他们就这样任由皂衣军穿过在大街小巷。
唐志学颇有点不适应,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被人用那种畏惧的眼光看着。
他甚至还能听到有胆子大的小孩在旁呼喊,“皂衣军!快看!是皂衣军!”
唐志学在小屁孩们艳羡的目光中,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的跟在了赵识的背后往前走。
一路走来,赵识忍不住左右张望。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为拥挤的地方。
那地方其实是用茅草、木头简易搭建的棚户。棚户搭的宽阔,几乎把府衙前的整个中心广场都给占住了。
赵识随意一数,这棚户竟有几百间之多,看上去竟像是一片小型聚居地,挤挤挨挨的全是人。
这些人都在各个棚户之间穿行,时不时大声说话。外头甚至还有往来穿行的皂衣军安全科人员四处巡逻以及维持秩序。
他拧巴起眉毛,这景象,简直古里古怪。
要说是卖货的吧,可为何会在府衙前的中心广场前卖货?难不成是官府为了方便抽商税?
可要说不是卖货的吧,这地方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色群体齐聚。棚户内的案几上还放着各式各样的货物。
有人一身麻衣,典型的农人打扮,有人穿着行商的短打,有的却绸缎满身,里头甚至还有皂衣军人员穿行其间。
赵识目力极好,他轻易就能看见那波皂衣军身上穿的衣服,上面的标志是户科的。
官府的人也来买东西?
赵识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沈游正要登上府衙的台阶,乍然听闻赵识的问话,她笑道,“临川府展会”。
“赵将军可还记得我们路上提过的贡品问题”,沈游干脆驻足道。
今日天暖气清,惠风和畅,她今日心情也颇好。
半日以前,她在路上收到了周恪的信件。周恪已经出发前去扫平各地的残余势力,大概还需要两到三个月左右才能归来。
即使没能来得及告别,但好歹大业有望,沈游自然高兴。所以她也不吝于多费些口水,与赵识解释两句。
“去除贡品制度总体上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它极大的、有效的去除了百姓的负担”。
“但与此同时,皇帝用的贡品由于具有一定的名人效应,会让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很多东西由于成为了贡品,其价格便水涨船高了。如今没了贡品,许多好东西便如同明珠蒙尘”。
“所以我们便开办了这展会”,沈游笑起来,“临川的展会半年一次,专门展销临川等州县的特色产品、改良产品,以及许多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以供各地的行商们挑选。分为各大板块,布匹绸缎、皮货毛料、山货药材、器具用品……无所不包,无所不展”。
“若有谈成的,即刻可由官府作见证,双方成就契约,一式三份,各自保存”。
“于百姓而言,倒是个善政”,赵识愣了愣,不禁赞叹,又问道,“这展会可是各地都有的?”
沈游笑着点头,“琼州的展会已经办了快十几届了”。
神应港内,年年都有大量的优质商品在展会上展出,引得南来北往的各地客商云集琼州,甚至还出现了自海外来的客商。甚至有时候官府会在展会上下达订单,借助官府的船队去做海贸生意。
沈游笑道,“展会上展出的不仅仅是商品,还有各类改良的器械,匠科有时候也会吸收部分改良器械的优质工匠。”
“上一年有个小娘子自己研发改进了织机,临川的绣楼秀坊即刻付了钱购买了其技术”,刚好巡视完展会区域,正打算回府衙的商业司司长潘素凑趣道,“那位小娘子眨眼之间从一个贫家女成了千金女”。
李可之这些日子面对大量的女性同僚,终于习惯了。他也没多打听,反正以后总要认识的。他只是奇道,“这改良东西,也得付钱?”
“自然要付,否则谁还肯出力改良乃至于研发器具用品?”
薛明远一出府衙便听见此言,这可是匠科的业务范围,他自然敏感,即刻反驳道,“有了财物的支持或是精神的鼓励,才能激励匠人们奋发”。
沈游也知道这玩意儿有许多空子可钻,可有了知识产权保护,好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鼓励工匠们创新,那便已经极好了。毕竟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这位是薛明远,匠科之长。这位是潘素,属于吏科商业司司长”,沈游对着赵识等人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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